从何府离开后,乔绿衣忧心着在何澹月那里摔的那一下,虽然肚子没有痛,也没有出现任何的不适症状,但终归还是有些担心。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去医馆让大夫诊一下脉,或是让人叫太医到府里候着。
但是这样的想法才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她就直觉地否定了。她身怀有孕这件事,在成亲之前是万万不能旁人知道的,哪怕是匿名随意找个医馆,她也不敢冒这个险。要知道,这里不是川城,而是京畿,若是有半分流言传出,那么从太后,到乔国公府,甚至包括何府在内,都将名声扫地。
她不敢冒这个险。
坐在她身旁的绣扇小心瞅着她的面色,见她先是抚着小腹满面担忧,然后又是犹豫不决,最后却又咬牙变得坚毅。这样的面色转变,让她有些担忧。
“大小姐,您……在想什么?可是在担心何小姐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乔绿衣先是有些不解,然后明白过来,才摇了摇头,“没事。”
在何府的时候,绣扇是带着阿隐和一众丫鬟守在院子里的,何澹月跟乔绿衣大叫大闹的时候她们是听到了的,但是对于当时这室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人知道。也于是,对于乔绿衣跌倒一事,也都是不知情的。
既然不知情,那也就没有再跟她们说的必要了。
只是他们才刚一进府,甚至乔绿衣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喝口热水,外面丫鬟就来通禀:何林蒲来了。
绣扇闻言失笑:“这何将军真是……,您才刚从何府回来呢!”
乔绿衣低眉笑了笑,让人将何林林蒲请到了正厅。
然而才到正厅,还没容她说上话,何林蒲已经面呈急色地上前扶住了她,“我听澹月说,你摔了一下?”
乔绿衣呆了呆,没有想到,她这里保持了缄默,但那边却自己招了。只好点头,“地上有毡毯,倒是摔得不重……”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绣扇惊呼了一声:“大小姐,您摔到了?!”
乔绿衣眉峰跳了跳,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燥,又示意一旁的阿隐将厅堂内服侍的丫鬟都带出去。待人都走了,何林蒲才皱着眉问:“你可有什么不适?”
乔绿衣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适。”
何林蒲颇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从川城带个大夫回来了。”
乔绿衣笑着安抚他,“你不要担心,你只看我的模样,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放宽心吧。”
绣扇在厅堂留了一时,看着乔绿衣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才低首说了一句:“我去使人给大小姐备些糕点。”说罢,就退了出去。
厅堂内只余了乔绿衣和何林蒲两人。
何林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替澹月向你道声对不起。”
乔绿衣扬起嘴角斜睨他一眼,“我跟她的事,要你来道什么歉?总归我是自幼拿她当妹妹看待的,她的脾性,我自然也是要包容的。要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里,可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她。”
何林蒲也笑起来,眼睛里的温柔,似是能融化一池春水一般,顺着她的话,意有所指地,“是,她总归是你妹妹的。”
乔绿衣低眉,不言语了。
何林蒲却忽然抱住了她,密密地将她搂在怀里,迟疑了半晌,在她耳边说出了一个消息:“昨日,江木端……继承了南朝的皇位,在南朝京都蔺城,登基了。”然后,就感觉到怀里的人猛然一僵。
江木端在南朝称帝了。
短短的两个月,他不但逃离了追杀,甚至连皇位都抢到了手。她是该为从前小看了他而感到愤怒,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而何林蒲明明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却仍旧接着将话说了下去,他在她耳边静静地说着:“他继位的同时,也册立了皇后。是南朝首辅蓝政的长女,讳,素灵。”
乔绿忽然衣冷冷地笑。难怪他能一回南朝就把握了朝政,却原来是为了换得政权上的支持而娶了人家的闺女。
没有错,这样的事,确实是他那样的人才会干得出来的!
她只庆幸自己早早脱离了此人,否则,不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这样的人,看来也就只会利用女人来成就自己的事业了,”她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叫人鄙夷!”
何林蒲笑了笑,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他的行为如何,咱们不必知道,也不必生气。这个消息想必再过几日就会传遍京城,我也不过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而已,你听听就罢了,不必上心。”
听到这样的话,乔绿衣立刻抿嘴不言
是啊,她的反应过激了。
江木端称不称帝,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娶谁当皇后,也跟她无关,她又何必做这样愤怒的姿态?在何林蒲面前,做出这样的反应,不过是徒增彼此间的尴尬罢了。
“何林蒲,”她脑子里这样想着,面上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从他的怀里撤出身子,立在他面前,墨玉一般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既然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就是决意要跟你好好过一辈子,除了你,脑子里再也不想第二个男人。”
何林蒲的五官与江木端是完全不一样的,江木端是极硬朗的,不苟言笑的时候,眉宇间甚至会不自觉地带着些凌厉与阴沉;但是何林蒲却是完全不同的,他是身段修长,面如冠玉的,眉宇间总是带着一抹温润,他极少生气,也极少流露出过温润以外的,别的情绪。
就像此刻,她郑而重之的,誓言一般的话,这样说出来,而他的反应却只是温柔一笑,然后将她再次揽进怀里,哄宠一般地说了一个字:“好。”
虽然乔绿衣一直是看不懂这个人的,但是他此刻的反应却是让她有些生气,她抬起头,微微挣扎了几下,“何林蒲,我说得是真心的。”
何林蒲明白她的挣扎,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角,“我明白你是真心的,我也相信你是真心的。”
乔绿衣仍旧挣扎,“那你……”
何林蒲收紧了了手臂,轻轻地笑,低眉,“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你不相信我明白你?”他抬起头,看向被冬日阳光浸透的雕花窗棂,微叹,“绿衣啊,我怎么不信你呢?你是我捂在心头这么多年的姑娘啊!我走到哪里,将你带到哪里,夜里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若我娶了你,就定要一辈子对你好,爱着你,相信你……”
为什么不相信呢?她现在在你的怀里,急切地想要告诉你,她的脑子里除了你再也不想第二个男人,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难得、更可贵、可幸福的?你爱着她,她想着你,这中间又哪里还会有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存在?
只有那些心存疑虑,潜意识里并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一个女人的人,才会去怀疑,才会不信任。
这是第二次,何林蒲跟她剖白他的心。
乔绿衣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只有声音瓮声瓮气地传出来,响在何林蒲的耳边。
“对不起,何林蒲。”
何林蒲抱紧了她,嘴唇落在她的头顶,很长时间。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走了一段弯路,虽然你在那段弯路上吃了苦,不过好在,你又转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来。我就在这条路上等着你,不过你还是走来了,回来了我的身边,这就足够了。”
乔绿衣听着他这样说,先是感动,甚至眼泪落了下来。但是很快,她收敛起了这样的情绪,靠在他怀里,笑着抬头看他,“你是圣人吗?”
何林蒲挑了挑眉梢,笑着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圣人。”
“那你又怎么会表现得这样的无欲无求又……”她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既在乎,又不在乎?”在别的方面,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或者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上,他就总是表现得如此宽容,甚至不管她是不是完整的,她的肚子里是不是有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他都不在乎。
这样的问题,让何林蒲凝眸想了想,简单地回答她:“只能说,是因为我爱你。”因为他爱的,不单单只是她的心,也不单单只是她的人,他爱的就是她,就是面前的这个叫乔绿衣的女人。
因为爱她,他可以不在乎她是否完整,不在乎她的身体是否被别的男人侵占,更不在乎她的肚子里是否有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爱着她,这份爱里,包含了她的美、她的丑、她的缺憾和她的不完整,他爱的,是全部的,整个的乔绿衣,和她的身上所有的附加。
就是这样,他的爱就是这样的简单。
听着何林蒲这样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乔绿衣却心头翻涌,连紧紧抱着他的腰的手心都变得发烫,然后这样的灼烫感渐渐蔓延全身,甚至连她整个人都要燃烧了起来了。
简单的话做出了最好的解释:他不是圣人,一切的在乎和不在乎,只是因为爱她。
一整天,她都在反复咀嚼着他的那句话,甚至到了夜里,也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到更深,才隐隐有些睡意。
但是就在她迷迷糊糊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锣鼓声,一声又一声,又急又响,并且不止一面。
她有些烦燥地拿被子捂了脑袋,但是这声音还是不停地往耳朵里面钻。气得叫了一声:“绣扇!”
外间却没有回答。
她有些诧异。这些年,绣扇在外间值夜,从来不会擅离半步,何况她如今怀了身孕,绣扇越发小心翼翼,每夜只她与阿隐两个轮流值守,更是在夜间不敢轻易离开的。
可是今晚怎么了?外头这么闹,绣扇居然也没个声息。于是,她又叫了一声:“绣扇!”
还是没有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头忽然一凛,开始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一掀被子坐起来,披上棉衣,下床就往外头奔。却在内间门口与绣扇撞了个满怀。
乔绿衣皱着眉问:“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了……”
然而,绣扇却没等她说完,就惨白着脸,说了一句不吝惊雷的话:“宫里走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