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妮妈跟我妈是同年人，按照湖南人的说法，她俩是“老同（老庚）”。燕妮妈生日过后不久，我家开始张罗我妈40岁生日庆祝活动。

在我爸的倡议下，我们家要在我妈生日那天举办一个多彩的庆贺晚会。我被指定拉提琴，奶奶讲故事，爸说他的节目保密，哥的节目未定，等他回来再说。

这天下午4点左右，我哥带着边小兰到家了。边小兰是第一次来我家，我爸妈甚至一直不知道哥有了恋爱对象。正在厨房忙碌的爸妈跑出来看边小兰，奶奶招呼边小兰坐在沙发上，然后给她泡茶。我和边小兰是早就认识的，随便跟她打了声招呼。

5点，晚宴开始。席上有：栗子鸡、黄焖牛肉、红烧带鱼、四喜丸子、**莲子汤、香肠、皮蛋(松花蛋)、青菜，后来又现炒现上了一盘拔丝长山药。酒依然是竹叶青——这是爸的偏爱，他从来不喝汾酒，嫌汾酒“太辣”，说“难以下口”。那时不时兴生日蛋糕，太原没有卖生日蛋糕的。

在一片祝贺声中，我们都喝了点酒。

奶奶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样子，说：“哎——呀，我做60岁生日时就没有这么多菜，喔？”

爸爸郑重其事地向奶奶保证，说：“您老做70岁大寿时，菜肯定比这又多又好！”

奶奶和哥往边小兰碗里夹菜，爸往妈碗里夹菜。我想：“要是燕妮能来就好了，我一定给她夹满碗的菜。好多菜她从来没吃过。”

吃完饭大家又闲扯了一会儿，奶奶和妈分坐在边小兰两边问长问短。

节目开始了。我第一个上场，用提琴先拉了《祝你生日快乐》，接着又拉了《海顿小夜曲》。哥接着上场，变了一个戏法。边小兰唱了一首歌。奶奶讲了一个一对年轻人恋爱中发生的趣事。奶奶的故事还没讲完，妈就不让讲了，奶奶笑着说，这对年轻人就是我爸和我妈。

我爸带着顶帽子上场了，他说：“请看我的耳朵。”两只耳朵呼啦呼啦地扇动！我们都感到奇怪。

奶奶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耳朵会动？”

爸又说：“请看我的帽子。”帽子在他头上一上一下地跳舞！

边小兰乐得前合后仰。

我想：“要是燕妮在场，她一定也会很快乐。”

轮到我妈上场了，我妈说她准备了两天菜，没时间准备节目，“免了吧”。我们都不答应。

我提出建议：“妈40岁生日，爸当众吻妈一下，也是个节目。”

妈训斥我：“你出的什么歪点子！”

爸迅速走上前，轻轻地给了妈一个吻！

我哥拍手说：“优雅！”

快10点了，哥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妈和奶奶又对边小兰讲了一些热情的客气话。妈对我说：“文强，送送你哥和小兰！”我把他们送出楼约50米远。

哥对边小兰说：“你在这儿等等，我跟文强说几句话。”

哥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你跟张燕妮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我说：“爸妈不同意我们俩，今天都不敢把她往家里带。”

“你们之间互相的感觉怎样？”

“啥？”

“你真的爱她吗？”

“真的爱！”

“她呢？”

“一样！”

“这就行了。爸妈肯定是不同意的，但只要你们俩互相看准了，他们说什么你可以不管。你‘动’过她吗？”

“啥？”

“你装洋蒜！你跟她干过那事儿吗？”

“没有。”

“这你就傻了！像张燕妮这样漂亮的大姑娘，你看着喜欢，人家看着也喜欢。你不早下手，说不定哪天被别人插一杆子，抢了去！先‘动’了她！‘动’了她就等于买了保险了！”

“要生孩子的！”

“不会！这个我有经验，哪天有空我教你！这会儿不行了，小兰在那边等的时间太长了。”

“那你们俩……”

“我早破了她‘瓜’了！”我哥哈哈大笑！

我回家刚一进门，我妈就把我拉到一边问：“你哥和边小兰到什么程度了？”

我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妈急忙去告诉爸，爸说：“这就麻烦了！”

我问妈：“边小兰的家庭不好吗？”

妈说：“家庭倒是不错，她爸是建委的，你爸认识。就是——你可千万别跟你哥学！……你和张燕妮不会也‘熟’了吧？”

我说：“没有。”

妈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对张燕妮也做出这种事，不光你爸揍你，我也要揍你！”

我想：“我才不怕妈揍呢，她有多大力气！爸那儿可得小心点儿，小时候他用板子打过我的屁股！屁股都打肿了！奶奶都吓哭了！”

我见爸妈不在这边房里，就从茶几上盘子里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削了皮，递给奶奶：“奶奶，吃个苹果。”

奶奶对我笑：“我吃不得，怕胃痛。”

我说：“妈妈说的，饭后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奶奶说：“你切一片片我吃。”

我切了一片给奶奶，剩下的我拿在手上啃。

我说：“奶奶，说说我爸妈恋爱时候的事儿。”

奶奶笑：“嘿嘿，你这毛头小孩子，居然也打听你爸妈年轻时候的事！”

我说：“你刚才讲故事，不就是讲的我爸妈吗？还没讲完就被我妈打断了。讲讲嘛！”

奶奶笑：“好，我讲我讲。”

我提出要求，说：“用普通话讲。”

奶奶说：“我会讲什么普通话咯，尽量吧。”

以下就是奶奶用湖南普通话给我讲的故事。

“解放前，你爷爷在湖南老家开了一家客栈。斜对门有一家布店，是你外公开的。你外公的大女，也就是你妈妈，长大了，你外公把她许配给了商会胡会长的儿子。这事情被你妈妈知道了，又是哭又是闹，说她死也不嫁胡家。她为什么不嫁胡家呢，因为你妈妈同你爸爸小时候玩得好，你妈妈一心只想嫁你爸爸。你外公把你妈关在楼上房间里几天，你妈妈几天没吃饭。有一天你妈妈找到个机会跑出来了，找到你爸爸，两人商量好要私奔。你爸爸从我的柜子里偷出一筒光洋，有二十个哩！两个人跑到长沙，住在坡子街叔叔，也就是你叔爷爷的家里。这一跑，你外公没办法向胡会长交代了，天天在家发脾气。他又舍不得胡会长这头亲事，就跟胡会长协商，说等小女长大了嫁到胡家去。胡会长说，小女太小，还要等好多年呢。你外公说：‘如果大女找回来了，你还要不要？’”

刚讲到这里，我妈跑过来，大声说：“不要说了，妈，快别说了！这些事让他们知道了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