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顾西遥早早起来,同方青崖将郡主府邸的有底细软都给打包了,放在前厅里,就等着来宣旨的公公了。
终于要离开这个翻海浮浪波谲云诡的皇城了,终于要远离某位奸诈阴险的王爷了,顾西遥的心底呀,是十分的欢喜啊欢喜,终于不用再憋屈的夹着尾巴做人了。
转眼间,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恍如云烟,日子可真是过的快。
天慢慢放明,顾西遥精神抖擞的在院子里做着晨练。
宣旨的仪仗来的时候,立即一副典雅恭敬,十分讶然的模样。
可当恭敬得听完圣旨之后,假讶然便成了真讶然,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槿和郡主医术高明,屡建奇功,实乃我上央之幸……擢宫廷御医……”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底泪涟涟,还以为要摆脱那个危险的人了,没想到……
皇帝竟然让她作为御医陪同凤景陌一同前往芜城,他是怕这个儿子被逆贼给暗杀了么?那家伙除了自己想伤,否则谁伤得了他?
失算,失算……
恭敬的接过圣旨,谢了恩,她抬头望望湛蓝的天,忧伤得忽然觉得其实大夏天的,好冷……
站在厅里同样默默听完圣旨的方青崖,冷然如冰雕,漠然至不变,淡淡的走了开去。
却在他走后,他站立的地方,嗞嗞一丝裂纹。
“郡主可都准备好了?”太监宣旨完毕,那大院门口,悠悠走近一人,玄衣当风,阳光下姿态娴雅神容温淡,“本王的仪仗便在不远处,就等郡主同行了。”
看得院子里一众丫鬟齐齐紊乱了呼吸,包括顾西遥,顾西遥是个例外,她是气得。
强忍住撕烂他那清雅绝俗的脸的冲动,她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先行吧,这来得太突然,西遥还要从头开始准备,孔海耀不少时间,不敢劳驾殿下就等,误了时辰可不好。”
“要带的东西很多?”凤景陌皱皱眉,转而无所谓笑笑,“本王看郡主这院子里的人不多,不如让本王外边的随从一并进来帮忙,相信会时半功倍。”
“不敢劳烦殿下。”顾西遥推辞。
“郡主说哪里话?本王可是在父皇面前立了‘军令状’要好好照顾郡主的,哪能撇下郡主先行走了?”凤景陌说着便要招呼人进来。
“我没什么东西要准备的,就几件衣服让丫头准备一下就好了。”顾西遥赶紧阻止,向身边一个丫鬟道:“翠儿快去收拾。”再不说话,这家伙还真就会让人瞎折腾,到时候掀了郡主府都极有可能。
凤景陌笑而不语,挑眉看着她身后。
“郡主,我拿不了。”前厅里传来一声大叫,“还有两个。”
顾西遥暗暗叫苦,她怎么忘了她早就收拾好了放在前厅的桌上了?这家伙肯定早就看见了吧……
“湛儿,你也去。”顾西遥佯装淡定道,“我未婚夫还真是善解人意,一听到圣旨,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凤景陌擒在嘴角的笑意的骤然一僵,身边的侍从丫头瞬间感觉温度降低了好几度。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赶紧出发,误了时辰可不好。”凉凉的声音,仿佛冰天雪地。
顾西遥瘀滞的心终于快意一点。
凤景陌的仪仗果然就在不远处的大街上,风远驾着马车,远远看见他们不自觉的对着顾西遥皱了皱眉。
顾西遥也皱回去,心底哀怨: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家主子,是他非要拉着我一块的,要皱皱他去。
凤景陌似是发现了他俩之间的互动,骤然步子一停,风远不自然的低下头,顾西遥也赶紧刹住车,当心撞到某人身上。
“郡主与本王共乘,时间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准备马车。”凤景陌十分严肃道。
他的声音不小,附近的侍卫也都听见了,一惊抬头迅速一瞟两人,却又突然觉得窥伺主子不合礼节,又匆忙低下头去。
故意的!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顾西遥心中怒火中烧,一股力量即将爆发而出,却又最终回溯平息,慢慢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这恐怕于礼不合。”挑挑眉,她淡笑,“长清郡主的马车就在后面,西遥还是与长清郡主共一辆马车得好,也免得挤着了殿下。”
到现在,方青崖大概另作准备了,她只要不跟这个人在一块就好。
“人家都要当新娘子的人了,你去与她挤?”凤景陌淡淡道,“当心到时候哪位郡主该当新娘子都说不清楚。”
顾西遥心中一咯。
凤景陌却不在给她拒绝的机会,淡淡吩咐道:“侍候郡主上车。”
顾西遥带着万分怨念上了马车,车门一闭,顾西遥也不装了,大喇喇的往他呢绒软榻上一趟,端起一杯白毫银针,抄起一本书,十分不雅的霸占整个软榻。
跟在后面的凤景陌呆了呆,这女人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随便了,一呆即醒,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方才还万分不乐意上来,怎么不后悔吧。”
“有意思有意思……”顾西遥咯咯一笑,“如今的才子真是想象力丰富,这草包庶女竟然一重生重成了逆天毒女,所以说人总是要作死一回,才明白人善被人欺,才明白不想被欺就要欺别人。”
备受冷落的凤景陌皱了皱眉,感情他还抵不上一个话本子?
“没想到殿下好这口。”顾西遥斜一眼郁闷的某人,“博古通今之识,经天纬地之才,想必都是从这里面提取出来的,练就一身谋权夺命计,钢浇铁铸心!”
凤景陌抽了抽嘴角,对她的冷嘲热讽不置一词,倒一碗茶淡淡呷一口。
“殿下……”顾西遥组织了一下语言,感慨道,“您不至于这么不放心吧,我本已经顺着您的意要离开这里,并也做好了不再回来的打算,您看,您一闹,没准儿,我还得回来,还得再招您不放心。”
凤景陌端茶的手一顿,那句“再也不回来”仿佛一根刺般,扎得心狠狠的疼。
良久,他才道:“你多虑了,父皇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又只对你放心,所以才让你跟着。”
“意外……”顾西遥淡淡将这两个字念一遍,想起朝堂上留言那日安王重伤是二皇子余孽所为,心中划过一抹嘲讽,“有殿下的地方,总会有意外。”
“或许这句话也可以用在你身上。”凤景陌淡淡望着她。
“是么?”顾西遥嘲讽更浓,“如此殿下不应该更是避而远之吗?如此绑在身边是何意?前有二皇子余孽,指不定后还有太子余孽。”
“把你放在外边,无法掌控,不能补救的意外会更多。”
顾西遥冷哼一声,“反正疑错人,浪费的是你的精力。”
凤景陌搁下淡淡注视着她,到了现在还在说他疑错人,是真是假?这是他每天空闲下来就会思索的问题,可是当前一次劝自己相信之后,下一次她就会毫不留情的亲自推翻,叫他如何信她?
救太子,保留二皇子势力,这次再乱边疆,动他势力,这究其一项拿出来,就让他无法容她,就可以让他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可是终究狠不下心,于她,他的心早已荆棘密布,却还要他在荆棘密布里捣出一隅,安放她,尽管将来可能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车厢里沉默下来,顾西遥拿着书却是半晌未翻动一页。
良久,她才淡淡开口,问出那个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为什么二皇子逆案的时候,没有让皇帝下旨,借机除掉先后势力?”
凤景陌一愣,之后凉凉苦笑开,“根本就没有什么更换北衍道、东淮道十二省官员的折子,那不过是父皇批阅的普通奏折。”
顾西遥一怔,心中一抹沉凉无限散开。
没有决心处置“先后势力”的折子,当年他们一路从北打到凤天城,那一路上留下的同先有关建朝的势力只怕明帝登基之后就处理了,疑心病重的帝王总是不放心开国功臣。而二皇子逆案之中,他竟还是不信凤景陌的,那时都还想着试探他,如果他顺水推舟,那么下场只怕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我忧心?”
怔忡间,蓦然眼前一张放大的脸,顾西遥一惊,下意识便退,可是她本躺在软榻上,她退无可退。
凤景陌眉宇间的苍凉渐渐淡去,染上一抹柔软,双手撑在她两侧,语气温柔,“看到你这般,我倒是觉得自己其实并没那么悲凉,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
淡淡鼻息洒在脸上,而这姿势又实在是暧昧,顾西遥只感觉周身温度急速上升,不自在的别了别脸。
“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肌肤细腻如玉,淡淡的女子香氤氲,绕得人心不自觉的荡了荡,良久,他淡淡笑道,“如此我便该给你点奖励。”
奖励?
顾西遥一瞬疑问,什么奖励?
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额头上有凉凉的软软的触感……
霎时脑袋一轰,一个力大,一翻而起。
“哎哟——”
“哎哟——”
两声吃痛的叫声,霎时响起。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车外一道声音及时插了进来。
顾西遥坐在软榻上揉着额头恨恨的看着某人,某人笑意微微,心情似是十分的晴朗,淡淡道:“无碍,一不小心被不乖的小夜猫撞了一下。”
顾西遥:“……”
这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的解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