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嫣儿姐姐的飞燕重珠耳坠真是好看，尚书府的胡公子送的吧……”

“还有这海水玉串子……”

“最新的烟罗锦……”

“可真是好看呢！姐姐妹妹们可注意了啊，这嫣儿姐姐恐是在这流芳阁呆不了几天啦……”

夜色正浓，烟花巷陌开始热闹起来，浓浓的胭脂香味迷乱在大红灯笼点亮的一方不夜天里，各家门外姑娘们臂纱朦胧，若隐若现玉藕般精致的玉臂似有若无的成为这十里烟花巷挪不开眼的靡丽风景线。

难怪那“饿死鬼一条街”就在这烟花巷的背后，人的生理需求是不分贵贱无法抑制的嘛，即使穷困如乞丐，也还是要时不时偷瞄两眼以调节失调的内分泌。

顾西遥同宗源打扮得衣服富盛风流公子哥的模样，刚走至流芳阁的门口，便见这般一幕。

时间还早，客人不多，站街的风尘女子便随便唠嗑着，围着一位穿金戴玉眉宇之间骄傲难掩的女子奉承着打趣着，却怎般笑靥如花无所谓有，也举止言谈之间难掩羡慕嫉妒之色。

“你们女人啊，就是目光短浅，俗不可耐……”宗源摇着手中装逼闷骚的玉骨折扇，一派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十分欠揍。

“呵呵，呵呵！”顾西遥鄙夷的仰天长呵两声，“也不知谁天天扮成方青崖那张美男脸往这群‘目光短浅，俗不可耐’的人堆里挤，也不知是谁天天在我‘目光短浅，俗不可耐’的府邸蹭吃蹭喝。”

“还不是为了某人？”宗源以扇遮半面，大概是真不喜欢这浓烈的脂粉味，虚虚睥身边的人一眼，小声嘀咕，“再者我可没把你当女人……”

“你说什么？”

“哟，可真是两位俊俏的公子，兰儿、香儿，我们好生招呼着啊，可比胡家公子俊朗多了呢！”

走得很近，姑娘们尖细的声音有些吵，宗源说了什么便如蚊子嗡了一声，她着实没有听清楚，欲待问清楚却被迎面的姑娘的热情瞬间淹没。

姑娘们一拥而上，轻罗小扇绫罗真纱扑腾腾起浓艳之香，顾西遥同宗源顿时成了香饽饽。

顾西遥不由得惊了一惊，这是何等饥渴？以前她来的时候也没见这帮姑娘这般热情这般猴急啊……不会是真嫉妒着那位嫣儿姑娘，想效仿吧……

“大家别急——”宗源强忍住掀人的冲动，将顾西遥的腰一搂，退开几步，“我们今儿个来不是找姑娘的，只不过找个掩人耳目的地儿快活……”

顾西遥刚站稳的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在地，还好宗源紧紧掐着她的腰。

感情是扮演断袖……

“切~~~”姑娘们面面相觑一秒，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荡三秒，那眼神由惊喜到缠绵到惋惜再到不屑，瞬息万变，一散而开，“还真是浪费时间，怎么看这小白脸长得这么娘们？感情真是断的……”

顾西遥淡定下来，伸手狠狠在某人腰上一掐。

宗源立即“哎哟”一声，笑着掐掐她的脸，“还真是不乖，看本少待会儿怎么惩罚你……”

他一声“哎哟”叫得跟格外缠绵，余音袅袅，春花三月，后面一句“惩罚”又说的极为暧昧，亲昵，旖旎如烟霭……

留下的想象空间爆棚！

姑娘们再次鄙视回头，罗扇、朱钗……各种“重型武器”带着浓烈煞气而来，噼里啪啦……

顾西遥瞬间烧着了！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若比无耻，女人永远比不上男人！

被宗源一路“挟持”着，从一众暧昧眼神中淡定走过……还真再没遇到倒贴的女人，这是顾西遥唯一觉得万分之一安慰的地方。不是她矫情，虽然顶着一张陌生脸，但是身心都还是她顾西遥……

“还是我的办法管用吧。”宗源笑得得意洋洋，“不然你何以畅通无阻的到达这里？”

感情要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笑掉了！顾西遥腹诽，却微微眯着眼温柔笑道：“是，公子您真是太聪明了，简直抵过三个臭皮匠。”

宗源直觉这笑意分外的危险立即松手跳开三步，“保驾护航到此，在下功成身退，阁下壮志未酬，继续努力！”

顾西遥望着迅速逃离的身影，笑容微敛，轻叹一口气微微皱了皱眉，吓跑最好，也真是难为他了，这样一个对女人胭脂香味过分敏感的人。以前来的时候大概都吃了醉绡丸吧，那东西能暂时让人失去嗅觉，却也伤身。

顾西遥到这里来是同伊远约好的，前几日，天天来这里蹲点，还真是费了她不少精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除了善棋能书之外，其他的也就二流水平，而这位头牌却是样样精通。想当年姚舒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古往今来的诗词曲赋引用了个遍，将大江南北奇志怪谈说了个遍，才得这位美人一顾。

所以顾西遥很郁闷，很伤心，经隔帘对阵几回合败下阵来，连伊人芳容未曾得见之后，便立即更换对策——以武制文！

所以十分狗血的上演了一出华丽丽的英雄救美的狗血剧——某个月高风黑的晚上，寒风凄厉，美人赴约夜行，突遇无耻匪徒，于是乎武功高强的俊美侠客出场了。

于是乎，成功的勾搭上了。

对于这种分外狗血司空见惯，却又屡试不爽的英雄救美剧情，她承认是抄来的，是无耻的，但是能抄为什么不抄？她又不傻。

在“漪水阁”外酝酿好儒雅气质的顾西遥，淡定的敲响了门。

然后门被优雅的打开。

很好，伊远的贴身丫头。

不好！

绕过紫檀木真纱青竹屏风之后，顾西遥瞬间觉得不好了，姚舒怎么会在这里？

“伊姑娘好。”戴着面具她怕什么？瞬间淡定下来，顾西遥有礼道，“这位是？伊姑娘的朋友？”这不是废话么？不是朋友，难道是嫖客？伊远这里是从来不会有嫖客滴。

“姚舒，姚公子。”伊远笑意温婉的起身一揖，接着单手一引，“姚西，姚少侠。两位都姓姚，可真是缘分。”

“听说姚少侠对伊姑娘有救命之恩，还真是感谢。”姚舒依旧文质彬彬，旷朗疏清的气质配上眼前的青竹茶具天生的和谐。

“不敢不敢……缘分缘分……”顾西遥收回目光，讪讪的回笑，想着要怎么把这位学士府的公子翰林院的侍讲给打发了走，有他这位“铁杆”护花使者在这里，她是真没胆量把凶神恶煞的“蛇王”天煞引见给伊远的，她还不想发生流血事件。

至于天煞，她相信这家伙虽然行事超乎常理，但是是绝对不会欺负了柔弱女子去的，这次给她出这个难题，只怕又是一番考验，看她有没有胆量在凤景陌这个老虎嘴里拔牙……

三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几句，顾西遥便找了个方便的借口，跑了出去，让身边的暗卫给受方青崖之命还隐在不远处的宗源带信，大意是让他想办法弄走姚舒，至于什么办法她没说，随他便。

半刻钟后，“漪水阁”旁边的“汀兰阁”里，顾西遥顺利与天煞会师。这是那位叫做兰儿的姑娘的房间，兰儿现在大概正忙着钓金龟胥吧。

“阁下还真是准时。”顾西遥皮笑肉不笑。

这天煞果真一副出来抛头露面的打扮，依旧深紫华裳，只是那些金线缥缈而妖冶的雪萝花失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淡金云纹，暗沉的气质里隐隐几分超脱，但是……

但是为什么要顶着一张“美人煞”的脸？不知道低调，要低调么？要是像姚舒以前说的凤景陌在这里那样，众女为了他打架引起混乱可如何是好？

思绪沉浮间，眼波转了转，智慧而狡黠。

天煞心中起浓烈的兴趣，这个女人他已大概知晓身份，出生尊贵，却活在尘埃，初见时那一身的冷漠与诡诈便就是在那些风云变幻波谲云诡的环境中造就，却今日又见得不同的一面，顽皮智慧，狡黠灵动。

被命运重重倾轧过后，还保有人性最深处的一抹真。

这般想着，他也起了顽皮心思，趁着她眉目流转，算计着什么的时候，突然前进一步，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微微蛊惑，“你总是带着惑人的面具游走天地间，到头来记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

顾西遥骤然一惊，却未退开，坦然迎着他的目光，笑得格外温柔，“怎么会不记得？”她的目光斜了斜不远处紫檀木雕嵌镜心屏风，那镜子将他们有些暧昧的动作清晰映照，“做人是不能忘本的，我没别的长处，就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本，总是会回归的，相信天煞你也跟我一样。”

天煞愣了愣，倒不是因为她的话里有话，只是微微惊愕她瞬间掩尽所有情绪，一瞬之间，拿出她最擅长的最虚假的笑意，刀枪不入。

什么女人，面对男人的轻佻面不改色？什么女人，坦然看着镜子里被陌生男子“轻薄”的动作？这个女人非她顾西遥莫属。

管你真真假假，只要不触了她的底线，她就能忍，忍这门学问，她早就修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你自千方百计，我就纹丝不动，让你讨个没去，看你怎么玩儿下去。

但这么多，总的归结为一点：谁让你不猥琐呢？

要是换位猥琐的人，早就没了这只咸猪手了！

顾西遥为自己游荡江湖宫廷朝堂的经验大抓一把，很是自豪。

天煞确实自讨了个没去，懒懒松了手。

顾西遥心中为自己的初步胜利欢庆鼓舞。

却未庆到一半，突然发觉身子轻了，然后天旋地转间，背后软软的，胸前硬硬的……

等到但应该过来，便是一张“美人煞”的脸，天煞抱着她压在了床上。

床是妓院姑娘的床，有着浓烈的助兴花的香味，闻着很是不适，顾西遥刚刚的淡定从容一瞬无踪，心中兵荒马乱起来，这是什马状况，不该有的啊……完全没有想过这么一出的对策……

想了半天，也只有先服软。

她软软开了口：“天煞，你要找的第一美人在隔壁……”

天煞笑了笑，一笑间冰雪初融，“我知道，但是在见她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确定。”

“什么？”顾西遥大脑飞速旋转，他有什么事要两人这样确定？不会是要那啥那啥吧……

“首先，我不叫天煞。”封住她的穴，天煞伸手在她发髻摩挲着，似是寻找着面具接缝，“我的名字是……”

却话未完，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隔壁的屋子似是有人匆匆离去。大概是姚舒被什么事给搞走了。

思绪流转回来，她等着天煞开口。

天煞似是对她的走神很不满意，蹙了蹙眉，手上的力道重了重，压的她鬓边发丝微微扯痛。

“你叫……”顾西遥赶紧转移注意力，强行压制住剧烈心跳。

“那么先证明……”

顾西遥还未明白过来，便又是一个天旋地转，成了她在上，他在下。

随之而起的还有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

“你干嘛？”顾西遥终于意识到什么，惊慌出声，在那人邪肆的笑意里，心沉了下去。

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男女狎昵的嗔叫。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兰儿似乎耻于开口，声音尖锐，“竟然搞在我的房间！”

顾西遥无语，一天之内，两次被当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