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时,已晚宴将近。
上位依旧空着,下首位除了二皇子,其他都已坐满。
太子、三皇子携了王妃款款而坐,浅斟低饮,时不时和邻桌的兄弟搭上两句,倒也是兄友弟恭的画面。
凤景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一本小册子同身边的七皇子凤景瑞讨论着什么,时而蹙蹙眉,时而轻轻笑,那表情可真真是十分的丰富。
丰富得令一众闺中贵小姐喉咙发干眼睛充血心肺热烈七情翻涌,眼珠子左转右转上瞟下瞟,总是不离他的方向,生怕少看一眼,吃了大亏。
自然,春心萌动的小姐们是没有想得太多的,早就把她爹她娘她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没权没势无才无能,这样的男人不会恃才傲物居能轻人,反而更靠得住,看那耐心教导幼弟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居家好男人,而且还是美男子中的好男人,稀缺品种啊!
顾西遥瞥到这一幕,一来觉得好笑,二来又不禁心中直犯嘀咕,这人倒是天生的戏台好手,做起慈祥的好哥哥,扮起勾人好男人来,毫不含糊,怎么就不在她面前扮扮慈祥温善的好王爷?
一想一叹。
不扮就算了,还老是想杀她。
谁知她这一瞥一叹,竟惊动了刚刚还沉醉不知归路乐在其中的安王爷。
安王爷随意一瞟,瞟到她,将手中的小册子塞到七皇子手中,正了正身子,“咦”了一声道:“姚公子呢?刚刚还花前树下,怎么一下子就劳燕分飞了?”
他这一声不高不低,却刚刚盖过席上低低私语的声音。
然后席上的眼神都顺着他的眼神齐刷刷的扫过来,善意的、恶意的、看戏的、八卦的……瞬间淹没如海。
当然最犀利的还属姚大学士的和连将军的。
这感觉可真比得上万箭穿心……
顾西遥不着痕迹的抽抽嘴角,这家伙还真是能颠倒是非不按常理出牌。
她本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同姚舒分开来走,回座位还特意挑了树后隐秘的一角,一般来说陷在自己的谈笑中的人,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何况还是同皇弟聊得正欢的他,难道他一直留意着这里?
这回可真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人难养也!
顾西遥忍住骂人的冲动,在众人炽烈的目光中安然落座,笑容温和道:“殿下眼力好,想象力好,遣词用语的功力更好,想来平时必是看了不少‘好’书。”是西城李秀才写的言情话本子?还是宫里太监私藏的宫闱秘事一二三?
“哪里?”凤景陌成功捕捉到了她嘴角那一瞬的僵硬,忽略掉她语里的揶揄,心情似是极好,嘴角笑出勾人的弧,“不及连小姐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的娇羞来的好,想必连小姐平日熟练德容言功。”
顾西遥一噎,我还温良俭让嘞!
“哪里?自是不及殿下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绝代风华惹得蜂蝶喧扰翠偎红倚来得好。”顾西遥愕然看向抢她发言权的姚舒,人家大方掀衣落座,语气铿然,“微臣今日算是长了见识,着实有些佩服殿下颠倒是非污人清名的能力,殿下是不是花街柳巷逗留的多了,熏陶了一身的俗粉味?”
姚舒这一番明显护短争辩的话掷地有声,才不跟顾西遥一样温温柔柔,听得姚大学士脸由白变青又变紫,愣是没拉住。
顾西遥不由暗叹,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年少轻狂也。
底下起了窃窃私笑,一部分人觉得这二人如此同声同气的争辩肯定有猫腻;一部分人却想到了这位王爷在外放荡不羁尽惹狂蜂浪蝶的不堪名声,和这位学士府的清朗公子闻名在外五岁成诗,七岁做赋,十三岁一本根据残篇旧史编纂的《历朝通俗演义》因内容公允文采斐然,而且论证新奇观点新颖,得明帝嘉赞的才名,一开始的一腔绮思瞬间转为嗤笑鄙夷,是非黑白自在心中。
下首席上,太子凤景庭同三皇子凤景辙咬着耳朵,三皇子疑惑道:“前两日御书房议事,听连将军的意思有意让这连二小姐去无夷联姻,怎么还和姚大学士家的公子扯上关系了?”
显然这二人是前一部分人。
太子斜睥当事二人一眼,慢悠悠道:“男未婚,女未嫁,看对眼了,也实属正常,这连君饶打得什么主意,你当父皇不知道?父皇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顺水推舟罢了,不过到底能不能板上钉钉,关键还要看一个人……”
“太后?”三皇子立即接过话。
太子未再搭话,端起一杯太子妃刚斟满的酒,递到唇边。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想着太后老人家最近频频在父皇面前提起这个亲侄女的女儿,如果能帮父皇解决这件事,是不是能多得父皇亲睐?
寻思间,二皇子归了位,同二王妃低语了几句,而后大笑道:“五弟啊,这名门闺秀自然同烟花巷陌的女子不同的,不过普通的邂逅罢了,五弟何必冠以秽名,惹得争议?”
这位二皇子凤景宣更绝,一句坐定凤景陌流连温柔乡,无事生非,哗众取宠。
这回众人目光都转向了凤景陌,想看看这位王爷恼羞成怒的样子。
谁知,这位王爷脸不变色,丝毫不搭理他哥,擎着酒杯对着姚舒遥遥一举,“姚公子自幼才名远播,文人清疏,想来与本王这俗人自是不同,”说着眼神却飞速瞟了顾西遥身后一眼,顾西遥正感迷惑,他却接着开口,“只是本王倒是不知我上央已经风化开放至此,偶然邂逅,都可以有肢体之亲。”
嘎!
这下不光顾西遥惊了,姚舒怒了,在座的都惊了,一个个耳朵支得老高,生怕遗漏了什么八卦消息。
却刚支起,就听得“呀”的一声带着惶恐的尖叫。
“五殿下您误会了,连湘只是突然头晕,二殿下这才伸手扶了连湘一下。”
这话说得十分的急,急切中自然音调就没控制好,没控制好就有些尖,刺得一干刚支起的耳朵本能的耷拉下,自然,还没有从事件主人公突变的改变中缓过神来。
离连湘最近的顾西遥首当其冲,顾西遥若无其事的揉揉耳朵,心想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做贼心虚嘛?没弄清楚状况就辩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二殿下邂逅了,肢体相碰了,再者这种事能解释吗?只会越描越黑。
唉……单纯的孩纸啊,为色所惑的孩纸啊,被黑心王爷算计的孩纸啊……
顾西遥心底一连三叹,同情的望望不知所以的连湘——你说你分手之后直接回来多好,非要偷着乐,乐出事来了吧。
这回可算真真是没她什么事了,可以清净了,事儿就留给二王妃、二皇子、连湘,还有连君饶去烦恼。
至于这位安王爷在搞什么猫腻,且看着,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事儿既然扯上了二皇子,一干人臣一众命妇以及二世祖自然就不敢太过放肆了,毕竟这位可是权柄在握,掌管兵、工二部,又有西南晋州西宁王嫡女为王妃,连太子都要看他几分脸色,谁敢惹?
“二殿下真是温厚贤善。”
不敢惹,就开始拍马屁,兵部尚书钟允首先开了个头。
“二殿下真是厚德载物……”
“二殿下真是体恤臣民……”
……
最后从温厚贤善夸到上善若水再一路夸到经世济民,擦得上边的擦不上边的都擦出火花来了……
宴席上一时热闹非凡。
连君饶一把将呆愣中的连湘扯了坐下,二皇子与二王妃外表平静,实则桌子底下波涛暗涌。
不过她们的这个位置俨然成了“风水宝座”,大人们忙着夸人,小姐们的眼风则如刀的望过来,大概一边嫉妒着她姐妹俩占尽了风头,不管好的坏的,能露个脸让众人记住总是好的,一边想着这武将世家出来的连家丫头胆忒大,改天效仿一下,出门来个惊艳邂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