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嗔怪道：“你若早回来，我便不必忧心装病了。”女人哗啦一声拉开窗帘，阳台上的大木桶里长着一株小柳树。她盯着柳树上新长的叶子，就好似看自己的孩子般，眼神里满是柔情。

男人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笑道：“倒真是难为你了。”

女人微笑着说道：“不过你回来得晚，我才放心。那边早就回来了，你却晚回来了这么多天，可见确实没有旧情复燃。”

男人笑而不语，脱下外套，露出渗血的衬衣，大概是血渍干了，将衬衣和身体粘在了一起。他轻轻解下衬衣，露出带血的绷带以及累累伤疤，因为疼痛而忍不住低声呻吟，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硬朗。

女人闻言大惊，转身关切地问：“柳林你怎么了？”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地说，“都跟你说刚受伤得将养着，叫你不要去了。偏偏不听。快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柳林坐在沙发上，强忍着疼痛问道：“没有被看穿吧。”

席婷无奈地答道：“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你偷偷去了范阳，我和内山先生商定说你在静养，不能去上班，只留在家里静养。二楼除了我和内山先生，旁人一步都不让上来。这几天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去楼下端了来房里的。叶婶、老张他们还以为你真的病得特别厉害，都担心得很。当然，最担心的还是我了。”

柳林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席婷嘟嘴道：“他们以为你在养伤，独我知道你受伤后第二天就外出了。对了，去范阳有结果了吗？”

柳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忽而浮现出痛苦狰狞的表情，赶紧捂住伤口，张了张嘴便昏了过去。艾婉慌忙叫人。

柳林再度醒来，环顾四周，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身旁看护的是内山。

内山见状问道：“柳君你醒了。你都昏睡三天了。”

柳林有些惊讶：“三天？”

内山点头道：“医生说伤口发炎导致高烧。虽然知道你想查明真相，不过你也是太拼了。”

柳林问道：“席婷呢？”

内山说道：“她连着看护了你好几天，我刚让她出去透透气。对了，去范阳的结果如何？”

柳林微微摇头道：“当年的人都不在了。”

内山追问道：“那可有找到那幅字？就是那幅害你锒铛入狱的字。”

柳林亦摇头道：“也没有。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竟让那些人误以为会藏在我这里。可惜飞鸥先生已然离世，我再无可能从他的口中获知兰亭序的下落。”

内山说道：“或许你可以向韩先生问询。当年能有机会接触那幅字的不是只有他和赵胤先生吗？”

柳林道：“再说吧。韩先生和韩师母正在京都做客。等我眼下的事情了结了，再向他们问个明白。毕竟，那幅字究竟是何人追加的砝码，尚无法确定；但让我错失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却无比确认。”他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内山点点头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柳林自信地说：“按照原定计划。”嘴角一翘。

席婷推门进来，见柳林醒了，欢喜地跑到近旁，问道：“你怎么样，死不了吧？”

“他这样要想死不了可真有点悬。”护士端着药盘走进房间，以嘲弄的口气说道。

席婷立时不高兴地说：“你这女的，说话好难听！”

护士立刻反唇相讥道：“要想听好听的，去找那些唱歌唱曲的去呗。”便将席婷往旁边轻轻一推，对柳林说道，“来，量量体温。”她刚要为柳林夹温度计，席婷眼疾手快地夺过来，说：“我的未婚夫，我来！”

“你！”护士惊讶地张大嘴巴。

柳林急忙当和事老道：“好了，好了。席婷，你也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了，快回去吧。”

席婷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我才不回去。”

柳林问道：“为什么？”

席婷嘟着嘴朝那护士瞟了一眼说：“这医院里有磨人的小妖精，怪会勾魂的。”

护士听了轻哼一声，不予置评。内山见状笑道：“哪有，这不是还有我么，不会让柳林有什么事的。”

席婷仍旧噘着嘴，一脸不高兴。柳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脸嫌弃地对席婷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席婷耷拉着脸，凑近问道：“什么事？”她把耳朵凑过去，但见柳林嘴角微笑，席婷听后却是又羞又气，噌地站起来对柳林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会儿嫌弃我了。我这就回去。”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内山有些惊讶，连忙问柳林道：“柳君你说了什么，让她一下子就肯回去了。”

柳林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问她几天没洗头了，头发都有味道了。”

内山闻言哑然失笑，护士也抿嘴窃笑。正笑着，席婷忽而反转回来，对柳林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用的激将法，这一招阿公也是教过我的。我去去就回来。”说完又匆匆离开了。

柳林、内山相互一望，不禁好笑。护士说道：“你这未婚妻倒是奇怪的很，虽说是千金小姐，这醋劲儿比乡下姑娘还大许多。说话做事全没一点受过西洋贵族教育的端庄劲儿。”

柳林呵呵赔笑道：“她是独生女儿，自小娇惯坏了。”

护士冷笑一声道：“她是娇惯坏了，你却是自以为身体结实。你这分明是没有好好休息。”取了温度计一看，点头道，“恩，烧算是退下来了。下次再这么瞎折腾，落到我手上，非得给你好好扎几针。”说完端了药盘便走了。

柳林见护士走远，长舒了一口气，对内山道：“我昏迷和之前的日子，席婷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她这么毛毛躁躁的，我总不放心。”

内山宽慰道：“还好。她只是守在你旁边，就算是有那么股醋劲儿，也不过跟护士小姐。不过，柳君你的魅力真是不小，连护士小姐都对你另眼相看。”

柳林笑道：“那是自然，我一直都很受欢迎的。”两位朋友都哈哈大笑。

内山忽而掠过一丝不安，说道：“柳君，有件事情一直没跟你说。她从范阳回来后就病倒了，听说也将养了好些日子了。”

柳林一撇嘴，冷冷地道：“关心她的应该是她的丈夫，而不是我。我回来只有一个目的。”

内山默默退出了病房。

柳林躺在床上，那一张冷酷的脸上渐渐露出丝丝凄伤，望着月光下婆娑的树影，喃喃自语道：“或许我早回来，事情不至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