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婉听闻韩湘到来,喜不自胜,连忙放下手里的书,一溜碎步来到客厅。
韩湘见了艾婉,先冲过来问候道:“师姐,你还好吧?”她本性活泼,只因父母早逝才略显沉静,如今已逐渐从哀伤中走了出来。
艾婉点头道:“好,好。快别站着说话了,去花厅坐着聊吧。”便引着韩湘往里走。
韩湘却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艾婉顺着韩湘的目光望去,原来是李铮,便笑道:“朗之也来啦,快请进。”
韩湘这才跟着艾婉往里走,因向艾婉介绍道:“他今夏刚从范大毕业,在申江谋了差事。”
艾婉问道:“哦,是什么工作?”
韩湘抢着说道:“是报社的记者。”
李铮答道:“哪是什么记者。不过在报社替别人润笔而已,还没拙作见报呢。”
艾婉笑道:“什么时候见报了,一定记得让我拜读。”
李铮绯红着脸答道:“一定,一定。”
艾婉见绯红的模样,似曾相识,脑海中的影像一闪而过,试探着问李铮道:“除了在申江,还有上次在范大,我们是不是还在哪儿见过?”
韩湘望了一眼李铮,噗嗤一笑,冲艾婉说道:“师姐,你还记得当时那个寄住在我家的小镲吗?”
艾婉又惊又喜,恍然大悟道:“是他?怪不得我那么眼熟,原来在老师家是见过的。那时候你和湘儿比现在义儿的个头也高不了多少。你在水井边骑竹马时,我还纳闷师母不就湘儿一个吗。”艾婉说笑着,不经意间看见韩湘头上别了一枚发卡,会心一笑,回头对喜鹊吩咐道:“你去我妆台上把上次从范阳带回来那个小锦盒拿来。”
韩湘看着李铮笑道:“我也还记得呢,你折了井边的青梅给我玩。害得父亲好生教训了我,‘那梅花跟你母亲有那么大渊源,怎好毁得。’”
李铮也不多分辨,陪着女士们说笑。看韩湘心情不错,谈及父母也无事,李铮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喜鹊已捧了小锦盒来交给女主人。艾婉拿在手里,故作神秘地说:“你们猜这里边是什么?”
韩湘和李铮都摇头。艾婉狡黠一笑着取出一枚百合发卡,正是上次在范大里拾得的那枚,说道:“这才是一对呢。这么难得的一对要一辈子在一起才好呢。”于是给韩湘别上。与韩湘头上原有的那一枚正好配成一双。韩湘羞赧地低下了头,李铮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宾主三人一道用过午饭,李铮因有事回了报社。艾婉便和韩湘在申江城里闲逛。走在路上,艾婉忽见前面有人向她招手,原来是席婷领着安娜出来散步。四个人走到一起,相互介绍了。席婷忽问艾婉道:“刘太太,你知道哪儿有卖花的吗?我不喜欢养花花草草,只能看不能吃。家里的那些盆盆罐罐都让我种上葱和蒜了。可这位安娜小姐来了之后,非说家里太素了。你是知道的,我人生地不熟,柳林和内山他们两个大男人又忙。真不知上哪儿去找好花。”
艾婉笑道:“即便不忙怕也不知道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席婷赞同地说:“是呀。偏巧我们这位安娜小姐又是个极挑剔的主。让家里别的人去买又怕不合她意。还是寻个妥当的店铺,让她亲自选的好。”席婷如此一说,艾婉、韩湘都不好置评,只是微笑。直到安娜咳嗽一声,席婷才恍悟自己又失了英伦风范。
艾婉说道:“那便去我常去的凤蝶花店吧。那儿的茶花可不错。”
于是刘夫人带着她们折返到了凤蝶的花店。孟惜的气早已消了大半,后悔当日对艾婉把话说重了。见艾婉领着人来,孟惜反倒羞红了脸。刘夫人因觉得愧对孟惜,不好为丈夫请饶,也红脸不已。趁安娜选花的功夫,艾婉问孟惜道:“惜儿,你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若是不习惯——”
孟惜知道艾婉要劝她回去,连忙打断话说:“太太,这新到的花肥不错,您带些回去吧。”
艾婉见孟惜说话如此客气,料想她故意为之,便不再强劝。
此时,安娜走过来对孟惜比划着说:“老板娘,我要这几盆不要!”
孟惜一时没明白安娜的意思,尴尬地望着艾婉和席婷:“这位安娜小姐的意思是?”
席婷想了想,笑着问安娜道:“嗨,你是不是想说,除了这几盆花,其他的都要。”
安娜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知我者莫……莫若席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席婷向孟惜说道:“姑娘,这些花帮我各留下一盆。下午我让人来取。我可是刘太太的朋友,你千万记得给我优惠优惠。”
孟惜笑着应道:“好。”
安娜鄙夷地嘟囔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席婷问道:“你说什么?”
安娜脑瓜一转,笑道:“我说肚子饿了,该回家吃下午茶了。”
于是席婷别了艾婉和韩湘就领着安娜回家了。
路上安娜取笑说:“走那么快干嘛?还怕别人念(撵)上来?”
席婷停下脚步,回头龇牙咧嘴地对安娜说:“你现在劲头可足咧,晚上不吃饭怕也不会饿。”转身大步向柳宅走。
安娜小步追赶,半开玩笑地祈求和提醒说:“你说好今天给我做油煎包的。”
席婷亦半开玩笑地答道:“看心情咯。”
下午席婷派了福生去花店取花。自打席婷顺利地通过了“贵族考试”,学会了礼仪、舞蹈等,柳林便把福生调回了柳宅。这位福生就孟惜分派给陶桥的霍生。席婷嫌“霍”不吉利,要么改掉,要么就不要这个佣人。柳林说不过是来做工的,倒还把人家姓给改了,太霸道了,因此只在中间加了一个“福”字,平时就叫他“福生”。霍生为主人保住了自己的姓心里还有一分感激。
孟惜在柜台后算账,不时向外张望,正纳闷:过了许久都没见柳宅的人来取花,却见一个脏兮兮像乞丐般的人走过来。那人说道:“您是花店老板吧,我是柳宅来取花的。”
“正说你差不多该到了,可巧就来了。”孟惜便帮着将装好的花车给了那人,随口嘱咐道:“回去和小姐说,可别像种蒜一样料理。”
那人不留意,胡乱应道:“小姐们娇贵着呢,这些自然由我们来。”
孟惜想起上午席婷说过的话,立时有些疑心,脑筋一转,便说道:“麻烦你帮我回去说一声,上午二小姐说要的花种子,我问了过几天才有货。”
那人应道:“好的。”辞了孟惜便推着花车走了。
孟惜立时判定其中有诈:早听说柳林等人来路不明,怎地他家里的佣人也是如此这般奇怪。她嘱咐了伙计一声,悄悄跟在那人后面。见那人走出不多远便拐进了一个巷子。孟惜跟过去一瞧才发现是霍生。福生早知孟惜在凤蝶夫人的店里当值,他自然不宜现身代柳宅去取花。他便雇了一个乞丐替他。
她心中疑窦不减反增,索性暗暗跟踪霍生,竟一路到了柳宅。孟惜见霍生出入自由,与柳家仆人谈笑自如。孟惜恍然明白了刘局长的用意,心中疑惑减而寒意生:“我说呢,平白无故跟我要个机灵的人。敢情玩这一手!得亏我早离了那是非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