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两人不对劲的是柴安，自从商爷给孙姑娘送了药以后，两人好像再没说过什么话，柴安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当面去问妙音，好在商爷的性子柴安也能捉摸几分。

柴安瞅准了个时机，趁机问着商羿：“爷为何不和孙姑娘说话，莫非你们是小孩子绊了嘴不成，还是孙姑娘得罪了爷。爷说来我替爷评评理。”

商羿慵懒的躺在炕上，压根不理会柴安，他也说不上为何生气，但就是觉得不爽，嘟囔道：“又与你小子何甘？”

柴安笑道：“原本也不关小的什么。小的跟了爷这么多年，爷待小的亦父亦兄，小的感怀在心。如今见爷烦恼了，不过是想替爷分担点忧愁。再说孙姑娘人很好，生得也好……”

听着柴安的夸赞，商羿皱了皱眉，生生的打断了柴安的话：“你就是看着别人长得好看，就帮着别人说话，何必再搬出什么感怀的话。小师父那里你好好的替我照料了，这里的事我会尽快处理了，然后送她回江阴。”

柴安讪笑道：“都听爷的安排。”

商羿向来没怎么和女性接触过。两世为人，前一世自己荒唐败落了一世，也没正经成个家就横死了，这一世虽然后面有养父支撑。在倪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根刺，柯家别的女性，除了柯兰，别的女人接触也不多。想起柯兰来，商羿心中莫名的犯疼，这个傻妹子也不知过得怎样。自从柯兰上次和他表明心迹之后，他更不敢再和柯兰有什么联系呢。不过想来柯家衣食无忧，倪夫人对她很是宠爱，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我本想让你去找人牙子，买个丫头来服侍小师父，只是我们在这里呆得不长。以后再计议吧。我是个粗人，顾及不到的地方，你替我多留心，不能让小师父受丁点儿的委屈。”

柴安笑道：“小的明白。这位孙姑娘，是将来的少奶奶，定会尽力服侍。”

商羿啐道：“就你这猴儿会说。什么少奶奶，人家是江阴孙家的千金。”商羿当初答应圆济师太的托付也是迫不得已为之，想想将妙音送到江阴后，她就会有自己的家人。两人走各自的路。倘若孙家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妙音心里又没自己，何必再勉强在一起呢。

柴安原本还想劝几句的，却见商羿要睡觉，便不敢打扰了，慢慢的退下了。

妙音喝了药，又睡了一会儿，身子渐渐好了。只是商羿还不曾主动找妙音说话，妙音自然也不好主动，两人一直僵持着。

直到第三日午后，妙音见柴安坐在门槛上缝补衣裳，有些笨手笨脚的，妙音后来看不下去了，拿过衣裳和针线，说道：“这个交给我吧。”

“可爷说，不让姑娘劳碌。姑娘还病着呢。”

“我早就好了。做几针针线又不是什么体力活。你去忙别的吧。”妙音拿了衣服回自己房里替柴安缝补。

此刻才发现原来是商羿的衣裳，一件靛青的细棉布圆领直裰，暗底宝相花纹。破烂的地方是下摆处，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出的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妙音不够心灵手巧，扎不出栩栩如生的艳丽花朵，不过补个口子还是没有什么难处。

妙音搬了张椅子坐在窗下，就着光亮，将破烂的地方找了刷子轻轻的将线头刷毛了，找了颜色相近的线，分了经纬细细的织补起来。

好不容易缝好了衣服，妙音向窗外张望了一回，打算歇歇眼睛。却见柴安收拾了东西，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妙音连忙叫住了他：“往哪里去？”

柴安连忙到窗下赔笑道：“上街去给爷打酒。”说着还举了一下手中的皮囊。

妙音想也没想就对柴安道：“我和你一道去吧。”

柴安有些疑惑，爷回来会不会生气呢。不知如何回答时，妙音已经收拾整齐出来了，笑嘻嘻的对柴安道：“我们走吧。”还帮柴安关好了房门，找他要钥匙锁门。

柴安没有办法，只得随着妙音。

走出了这条巷道，便是一条宽阔的街口。古代的街市，妙音还是第一次来逛。以前在山上住着，轻易无法下山。此刻的心情多了几分欢欣。

除了建筑不同，人们的衣物不同，好像也没什么两样。米行、柴禾行、布行、古董行、字画行、当铺、钱庄……妙音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动着，心里突然觉得没有半点归宿感。以前在莲花庵的时候，还有师父的关照。可如今像是孑然一身了。江阴的孙家，对于妙音来说分外的生疏，自己见不得人的身份，未来的父亲会接纳她吗？未来的家人都长什么样。会不会有一个和商羿一般高大的兄长，有一个生得和柯兰小姐一样貌美的小姐呢？孙家还有什么人，妙音一点也不清楚。她甚至不知道师父，即自己的母亲姓什么。

柴安是个伶俐透的人，见妙音眉头紧锁，心想刚才还好好的，这又怎么呢，又一想，必定是在埋怨爷。真是的，爷竟然会好几天不和孙姑娘说话。不知为了何事，又没拌嘴，竟也能赌气这么久。柴安看不明白，为了讨妙音的欢心，柴安指着一家脂粉店对妙音笑道：“姑娘要不要进去看看。”

妙音迟疑了下，见柴安冲到前面去了，只得也跟了上去。

这家脂粉店叫做“采轩”，等妙音走进店里一瞧，好像不光是卖胭脂水粉，还有不少的首饰。

掌柜是个三十开外的女人，头发收拾得很整齐，脸有些扁平。淡淡的细长的吊梢眉，眼角周围的皱纹清晰可见。

掌柜见有客人登门，立马上来招呼。见妙音系着白裙子，头上扎着白色的发带，心里明白了几分，满脸堆笑的向妙音推荐他们店里的银饰。

步摇、发簪、金钗、牙梳、镯子、臂钏、耳环、戒指，是应有尽有。有样式精巧的，材料稀有昂贵的，也有粗陋简单的。不过对于妙音来说，只有过眼瘾的份儿，她身上那么点银子，还不知要用到何时呢。

掌柜热情的拿出一支银质的玉兰花样式的簪子，花蕊里裹着指头大小的绿松石。笑吟吟的向妙音介绍道：“这支簪子很不错，姑娘要不要试试。”

妙音压根没想过买，摆摆手说：“不了，我们随便看看。”

掌柜的又向妙音介绍她自己做的脂粉：“一般的脂粉都是用米珠做的，抹在脸上也不涩，不像别的地方还添什么丹砂。铅粉之类。对了，我们店买得最好的是用紫茉莉花种研出来的，香气很浓厚，又白又匀净。”说着就打开了一个白瓷扁盒给妙音闻。

不过对于妙音来说，这味儿还是刺鼻了些。这些擦脸的东西以前她也配过一些，不过都没带走，送给几个相好的师姐妹了。又问价钱多少，掌柜笑道：“这盒脂粉，加上刚才那根簪子，一共五分银子。”

妙音一听，看来不是自己能承受的，拉了拉柴安的衣裳就走出了采轩。掌柜的见妙音只看不卖，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再没什么好脸色。

街市并不见得有多么的热闹，逛了一半，妙音便觉得索然无味了，买了点急需品，等柴安打了酒，便怏怏的回去了。

等到家时，商羿已经回来，看见外出的柴安和妙音也没多余的话，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妙音回了自己的房间。

柴安瞅着两人还像在赌气似的，又不好多插嘴，只笑嘻嘻的说道：“爷今天回来得怎么这么早呀，想吃什么我给爷弄去。”

商羿将柴安拉到一偏僻的地方，压低声音询问道：“孙姑娘和你一道上街呢？”

柴安点点头，笑说：“爷不是看见我们一起回来的么。”

商羿又问：“你冷眼看去，孙姑娘她是不是想着回江阴？”

柴安连忙回答：“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今天一早出去时，姑娘还高高兴兴的，走了没多远的路，姑娘她就很低落。小的猜想可能是想家了吧。姑娘跟着出门，看了不少的东西，也没买什么。”

商羿心里有数，也就不在问了，附耳对柴安低语了几句，柴安笑着点头答应了。

替商羿缝补的衣裳，还整整齐齐的放在妙音的炕头上。妙音叠了叠准备拿过去给他。想到这几日商羿心里的不痛快，可如今自己借住在此，还得多多仰仗他的鼻息，事情也不好做得太绝了，少不得要拉下脸面。

商羿坐在正厅堂里喝茶，妙音捧了衣裳去，商羿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费心了。”

妙音放下衣裳转身想走，可又不甘心，便又质问商羿：“商公子，不知是不是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商羿依旧冷淡：“孙姑娘多心了。”

妙音急忙又道：“我知道商公子是在和我赌气，要是我有别的地方可去也就罢了。如今偏偏又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商公子明说，不用给我脸色看。”

商羿微微的有些讶异，他从来没有和别的女性近距离相处过，对于女人的心思他也摸不透，要是真的生妙音的气，还是因为妙音说要自个儿去江阴的事，别的也都没什么。不曾想见妙音苦恼的样子，商羿倒也自责起来，缓缓的起了身，向妙音作了一揖，又道：“在下给孙姑娘赔个不是吧。孙姑娘回江阴的事，在下会替孙姑娘安排，孙姑娘不用担心。”

妙音转过脸看了看商羿凝重的脸，又忙别过了目光，低低的说道：“商公子没别的吩咐，那么我回房去了。”

妙音心想自己与跟前这位粗壮的男子，因缘际会，不过是偶然救过他一命，交集本来就不多，后来师父又临终前托付与他，这才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此刻距离虽然如此的近，似乎妙音摸不透跟前的男子的心思。她只觉得生疏。想到除了圆寂的师祖和师父，又会有谁真心的怜惜心疼她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