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间倒退了一般,宛如回到了十年前,进宝初见他的那刻……
他依旧穿着一件杏色的衣衫,银狐围领的斗篷,墨发半束紫金冠,半垂肩侧,淡逸纤雅。
又惊又喜,眼前恍若东风吹过,三千桃树,花开烂漫。
永乐身后的宫女忙跪下行礼。
“奴婢参见安定郡公。”
皇甫曜轻轻一笑,拱了手道:“见过佟婕妤。”
进宝这才回过神,盈盈一拜,抬头的时候,进宝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心绪乱的,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她不是已经把他忘记了吗?为何再次相见,却是如此的心慌意乱。
一时间无人说话,寂静的仿佛能听到紧张的心跳声。
永乐仰着头,看了看进宝又看了看皇甫曜,出声道:“不玩了吗?”
皇甫曜闻声蹲了下来,捧着永乐的脸,笑道:“永乐,你不认识本公了吗?”
永乐眨了眨眼睛,忽然露齿一笑,扑到皇甫曜的怀中,娇声地叫道:“曜伯伯,您好久没来看永乐了,是不是把永乐忘了。”
皇甫曜一把将永乐抱了起来,永乐的手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甚为亲密:“这不是来看永乐了吗,你在玩什么?玩的这一头的水。”
“打雪仗。曜伯伯也陪永乐一起玩吗?”
皇甫曜轻轻地向进宝瞥来,进宝的心猛地一跳,慌忙地低下头。
“好哇。”皇甫曜笑着答应,“不过,我要站在那一边呢?”
永乐用手一指进宝:“她。曜伯伯和她一起,她笨死了,总是被打。”
进宝感觉皇甫曜的目光再次向她望过来,她不敢抬头,生怕与他对视。
永乐看到她垂着头,趴在皇甫曜的耳边轻声地道,以为她的声音很小,进宝听不到,可惜进宝听的一清二楚。
“她是妖怪,曜伯伯跟她一起,我就不会害怕她输掉后会一怒之下,把我吃了。”
进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趁皇甫曜转脸看向永乐的时候,她朝永乐一呲牙,吓的永乐猛地搂紧皇甫曜的脖子,生怕她会一口把她吃了似的。
当皇甫曜转眸看过来的时候,进宝立刻收起脸孔,宛如什么都没做一般,翻着眼睛向天上看。
雪花越飘越大,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永乐又搂着皇甫曜的脖子,轻声嘀咕,不让进宝听,进宝也不稀罕听,无非就是她是妖怪怎样,曜伯伯明理帮着她,暗里不许帮一类的。
进宝不禁觉得好笑,永乐这小不点,鬼主意倒是挺多,不知道这点像谁,八成不会像已故的皇后,而是从祁煜那边继承过来的。
嘀咕了一阵,永乐让皇甫曜将她放下,她的脚刚一沾地,还没站稳,就朝进宝猛地扬起一把雪,然后转身就向后面跑。
一边嚷还一边高声尖叫,仿佛后面真的有个妖怪追她似的。
别看皇甫曜和进宝两个大人,却也‘敌’不过永乐,连搓雪球都来不及,最后变成扬雪,分别站成两边,互扬,最后的胜负取决于老天爷。
老天爷让风向哪边吹,风就将雪刮到那一边,进宝的运气实在差,老天爷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她跑向哪儿,风就吹向哪儿,就算永乐不扬,雪也一个劲儿地朝她这边刮。
刮得满头满脸都是雪,遇到她温热的肌肤,顿时化成了水,直往脖子里面流。
而皇甫曜的样子也差不多,笑的永乐只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进宝一见,索性追着永乐跑,永乐尖叫着往皇甫曜的怀里躲,脚下一滑,她“啊”地一声,向前扑去。
进宝本能地张开手臂去接她,皇甫曜先一步跑过去,一把将永乐抱在怀里。可是地上实在太滑,进宝却无论如何都刹不住脚,一头撞上去,三个人一同摔到雪地里。
奴婢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扶。
只见皇甫曜,一手抱着永乐,一手拥着进宝,坐起身来,一头一脸的白雪,永乐摸了把脸指着皇甫曜的样子大笑不止。
“曜伯伯想个白公公……”
然后她转头又看到了进宝,笑得更大声了:“哈哈……你像个白婆婆。一个是公公,一个是婆婆,正好是一对儿啊。”
宫人们一听永乐的话,纷纷大惊失色,连忙将永乐从皇甫曜的膝盖上抱起,面色尴尬地一个劲儿地和皇甫曜和进宝道歉。
皇甫曜一摆手,道:“童言无忌,本公怎会介意。”
听到皇甫曜这样说,宫人们才松了口气。
皇甫曜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对永乐的宫人们说:“公主玩的衣服都湿了,你们带她回去换件衣服歇息吧。”
宫人们答应了,牵着永乐的手,就要回宫,永乐一步三回头地与皇甫曜挥挥手,转头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她今天玩的实在有些累了。
目送永乐走后,皇甫曜转头看向进宝:“婕妤陪伴永乐也劳累了,你的宫人都在哪里,让她们护送你回宫歇息。”
“她们没跟来。”说着,进宝微微屈膝,向皇甫曜告别,转身,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等等……”皇甫曜突然出声叫住她,快步上前,追上她的脚步,看了看周围,道:“如果婕妤不介意,就由本公送你回去吧!”
进宝踌躇着,如今他们身份有别,她不该再与他又任何牵扯。如果被别有居心的人看到难免会不必要的事端。
皇甫曜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一语道出她心中顾忌:“如果有人存心挑起事端,早在刚才打雪仗的时候,就已经掩饰不了了,如今若刻意装作不识,欲盖弥彰只会有害无益。”
皇甫曜说的对,如果有人要利用她和皇甫曜的关系来害她,凭空捏造无中生有亦可达到目的。况且如今又不只有他们二人单独相处,还有跟随皇甫曜的侍卫。
进宝出声问道:“安定郡公是为了太后的寿诞而进宫的吗?”
皇甫曜轻轻点了点头:“本公今日到达,特来给太后请安,刚从大安宫出来,便遇到了你和永乐。”
进宝又看了看远远跟着的侍卫,刚刚她就觉得奇怪,半天她才想起究竟哪里不妥:“为何不见林先生和青龙?”
皇甫曜笑道:“林先生只是一介布衣,不方便进宫,而青龙本公让他留守在京城中的郡公府。”
“哦。”
皇甫曜的态度和以前并没有两样,依旧那般有问必答,温文尔雅,反而让进宝觉得此刻的她不似以前那般轻松,非常局促。
沉默片刻,两人均无语,静静地走在回去望云殿的路上,雪花纷飞,进宝觉得就算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也许这就是皇甫曜给人的感觉,宁静安然、无欲无求。
皇甫曜似有话说,轻了轻嗓,幽幽道来,他的声音宛如从很远地地方飘来那般悠远:“本公真的没想到,当初你百般不愿入宫,可是天意弄人,你最终还是入了宫。”
进宝苦笑。
皇甫曜又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记得已经让人将你的名字从选妃的名册上抹掉了,为何这样?佟家小姐呢?她现在还有闯祸吗?”
进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得看到一个可以倾吐心声的人,而且距离望云殿的路还很远。她看了看周围,除了他们和身后隔着数步的侍卫,并无他人。
她叹了口气,声音沉痛,但肯定,将上京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就这样,因为遇到山匪,碧莲小姐不堪受辱,自刎身亡。奈何徐安徐公公这时又来客栈要人,还讲出那番话,逼的佟老爷死了女儿又不能发丧,更不能说出山匪抢劫一事,进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佟老爷一家背负欺君的罪名,而被斩首。故此进宝……才会……顶替小姐之名,参加秋宴……”
皇甫曜静静地听着,不知道是天色渐暗的关系,还是进宝眼花,她觉得皇甫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不知为何,碧莲小姐的名字并不在选妃的名册上,而在花名册上名字的则是我。宣旨公公也说未曾见过碧莲的名字,名册上的名字由始至终都是佟、进、宝。”
进宝的话音刚落,只见皇甫曜的脚步略停了一下,身旁的斗篷也微微抖了一抖,好似皇甫曜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但只是一刹那的变化,也许是风吹的。
“说来也奇怪,户部和礼部的记录上均说我是佟太常胞弟佟太德的女儿,不但为我安了一个名震言顺的身份,还写的头头是道。”说罢,进宝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之间,皇甫曜停住脚步,眼睛望着前方某一处,神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凝重。
进宝轻声问道:“怎么了?”
皇甫曜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望着对面道:“接你的人来了,本公也该回府了。”
进宝扭头看去,鸟儿和乐奴正拿着伞和手炉跑过来。
乐奴走上前忙给皇甫曜行礼,然后将手炉放在进宝手上,看着进宝的手套披风都湿了,连忙为她掸掉身上的雪。
皇甫曜则拱手告辞。
进宝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脚步匆匆,凝重的神色让人惶惶不安。
而进宝始终都没去见白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