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继续说道:“就算朱大人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已经辞官归乡了,还仗着是前太子少保,就任意妄为地欺压地方官,难道他就没有错了吗?”
“夫人……”
“还有,我们家的碧莲是被我宠坏了,但也没做什么恶事,反而是他们家的朱香香,每次上香的排场不亚于皇帝出巡,试问哪一个被踩伤、踢伤的百姓,不是她朱府的家丁做的?”
“夫人……”
“上次的打架事件,就连摆摊的百姓也都说了,是朱府的人先动手的,我家的人不过是自卫。你是不是要看到碧莲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才高兴啊?”
佟老爷几次要开口,屡次都被能言善辩的佟夫人抢白,佟碧莲的牙尖嘴利绝对遗传自母亲。
“进宝也是好心,不想碧莲和朱香香见面再打一架,而且赵甲当时也没穿衙役的衣服,为什么他就不能遇到与人吵架的事情吗?难道身为衙门的衙役,遇到不平的事情,只因自身是衙役,就不能开口,忍气吞声吗?”
佟夫人越说越起劲,碧莲还在一旁偷偷拍手助威。
“老爷您身为地方官,为百姓不平,为百姓鸣冤是您的职责,但为什么您的属下家眷被人一而再地欺负,您不但不公平对待,还把责任推在可怜的进宝身上!”说着,佟夫人深感委屈,眼角有泪,“你说朱小姐既无官职又无俸禄,是平明百姓,难道我们家的进宝就是官员吗?”
说着,她搂着进宝,失声痛哭:“可怜的孩子,五岁就卖到咱们家,说是下人,可是她和碧莲一起长大,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如今女儿受了委屈,您不但不安慰,反而要赶她走,试问,有您这么狠心的人吗?”
碧莲拉住佟老爷的袖子,左右摇晃地恳求:“爹,不要撵进宝出府!”说着,进宝看到她使劲地掐自己手心,挤出一滴眼泪。
这时,管家前来通报。
只见老管家匆匆地来到厅堂,见夫人小姐泪迹未干,进宝又跪在地上,额头渗血,他一时愣住,不知此时禀告合不合适。
“说啊,什么事?”佟老爷先张口问道。
“是是,回禀老爷,是衙门的张捕快和赵甲求见!”
“是衙门里出了什么事吗?”
管家摇头,回答不知。
“让他们进来!”
管家应了一声‘是’,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工夫,府衙的张三和赵甲走了进来。
见此情形,也是一愣。
“是衙门里有事吗?”佟老爷问。
他们两人均摇头。
“那你们两人过来有什么事?”
“我们想问问老爷,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
“怎么?”
“因为我们二人今天休假,但早晨老爷急着要升堂,所以……”张三说道。“如果老爷没什么事情了,我想先回去,今天是我娘过六十大寿!”
“啊……”佟老爷一拍脑门,他怎么给忘了呢!立刻说,“没事没事了,你去休假吧!那么赵甲你呢?”
“张三的老娘,是我姨母!我也……”说着,他难为情地抓了抓头。
“那你们一起去吧,顺便带我问她老人家身体好!”
“谢谢大人体恤!”说着,张三和赵甲便要出去。
“等等!”碧莲一声将他们二人叫住。“爹,你刚才定进宝什么罪名啊?”
“我?”佟老爷指着自己,不明白碧莲为何突然这么问。
“你刚才振振有词的指责进宝行使了您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派遣了赵甲去阻挠朱香香的轿子。可是赵甲今天休息啊,既然休息,也就是暂时放下衙役的工作,等同无官职在身,就算进宝求他什么事情,也是她二人私下的事情,并无越僭。既无越僭,您又为何处罚她?”
佟老爷一时竟被碧莲问的哑口无言。张三赵甲二人则面面相觑,忽然转身回来向佟老爷拱手:“老爷,今天的事情请不要责怪进宝姑娘,全是张三办事不利!”
“张捕头,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佟老爷本来就头大,原以为只有赵甲参与,没想到张三也牵连其中。
“是昨日我在街上遇见进宝姑娘,见她愁眉不展,便问她什么事,她说今日小姐要上香,怕朱家小姐又向上次一样借机刁难,于是我就说明日我休息,可以帮她阻挠一会儿朱小姐的轿子,不让她与小姐相遇,所以我才……”张三说到此处,实在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就会说出他假扮女人的事情,别人都没认出来那女人是他假扮,只有进宝和赵甲知道,他可不想全衙门都知道他的糗事,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苏州城里混啊。“所以我才和赵甲商量一下,找个人与他在街上吵架,引人围观,将路堵上,不让朱家小姐的轿子通过!”
佟老爷一边听一边点头,这和他刚才询问赵甲的时候,基本一致。
“后来,赵甲的身份被识破了,人们也就散了,可是那朱家小姐仍不依不饶,唆使家丁去追进宝姑娘,还扬言要打折她的腿!我们想去看看,但老爷叫的急,也没顾上,连忙回来了,幸好进宝姑娘跑的快!可是这头是怎么了,是被朱家的人打伤的吗?”
“是我爹!”碧莲得理不饶人地哼了一声说,“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地冤枉人!”
“啊?老爷,这……”张三有些慌了,“这真的不关进宝姑娘的事,是我自告奋勇一心想帮小姐!”
“别说了,张捕快,再说下去,我爹恐怕也要将你二人治罪了!”
佟老爷眼睛一瞪,碧莲不高兴地扁嘴。
“你们二人先回去吧!不是还要过寿吗?迟了就不好了!”佟老爷将他二人打发走后,闷声不响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不停地看着佟夫人碧莲和进宝。
“进宝,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是张捕快自作主张啊?”
“张捕快也是一番好心……”进宝小声回答,始终不敢抬头。
“是啦是啦,他是好心,难道你就是恶毒心肠啦,什么事情都独自受过,不想让人操一点心!”佟夫人说着,走上前来,十分疼惜地捧过她的头,一看额上的伤口,甚是心疼。“一会儿到我房里把那瓶云南白药拿回去,好好地擦,千万不要留下疤痕啊!”
“不用了夫人,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不妨事的!”
“你瞧瞧,多懂事的孩子啊,老爷啊,这么惹人疼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地看她把头磕破啊!”
佟老爷叹道:“就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的懂事,不像碧莲三天两头给我惹事闯祸,可是谁能想到这么乖巧的进宝也会闯祸,我之所以会这么生气痛心,正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她以后也想碧莲一样不让人省心,我还要不要活了!”
碧莲一听佟老爷如此说她,撅着嘴不高兴地叫道:“爹,我哪有?”
“唉……罢了罢了,起来吧!”佟老爷说着,要伸手扶她起来,进宝哪敢让老爷搀扶,自己立刻站起。但跪太久,双腿已麻,站起来不免脚软。
“进宝啊,你要明白,爱之深,责之切啊!”
进宝重重点头,表示知道。
但碧莲不愿意了,她晃着佟夫人的手,嗲声嗲气地说:“娘,您听听,爱之深责之切,爹恨不得我是进宝!”
佟夫人笑着捏着碧莲的鼻子说:“可不是吗,就连我也想把你和进宝交换一下!谁叫你这么调皮捣蛋,进宝那么乖巧可人。”
“是啦是啦,进宝最好碧莲不好,不过,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她,不如就认她做干女儿啦,这样一来,也多一个人孝顺你们。”
佟夫人一听,立刻喜上眉梢:“碧莲这个主意好!老爷,你觉得呢!”
佟老爷也赞同地点头。
进宝一听,立即说道:“不行啊老爷夫人,进宝出身低微,不配有此福分!”
“什么配不配,你看那朱小姐身娇肉贵,可是如果她要来给我当干女儿,我还不稀罕呢!”佟夫人拉过进宝的手,她喜欢进宝,百看不厌。“改天问过你爹,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正式摆酒认你。”
“这……”进宝还想推搪。
佟老爷开口说:“就照夫人说的办吧!不过,今天的事情……”
“爹,您还有完没完啊?”碧莲不耐烦地说。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佟夫人低声喝她:“你多和进宝学学,你爹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没礼貌地打断他!给你爹点面子,他毕竟是你爹,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苏州的知州。”
碧莲扁扁嘴,做了鬼脸。
佟老爷继续说:“今天的事情,你也不是全无过失,如果不惩罚一下,以后府里的丫头下人有样学样,岂不翻天!所以,你去院子里跪着思过吧!”
“爹,那晚饭呢?”碧莲紧接着问道。
佟老爷没回答,转身回到内堂。
佟夫人拍拍进宝的肩膀,也回房了。
进宝对碧莲说:“刚刚谢谢小姐为我说情了,我没吃晚饭也没关系,小姐去吃吧,别饿坏了!”
碧莲看着她说:“那好吧!别担心,我会再去求爹的,你不会跪太久的!”
进宝微笑。罚跪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