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他,他不见得认识我,何必让人觉得是有意过去套近乎呢?”CCN中国区好几个分区细分业务繁多,总裁大人远在北京总部三两个月才来这边一趟,于他而言,她们这种金字塔底层的员工恐怕与扫地倒垃圾的阿姨也没什么不一样吧。转眼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低喃了一句,“Vincent......”Vincent也看到了她,远远投以一个微笑,她点头回应后只疑惑着他怎么会在这里?照道理一个普通的主管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机会得以陪在大boss身边参加这样名流如云的宴会。
“你这顶头上司也挺厉害的,看来是离高升不远了。”他语调淡淡地看向她错愕过后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似是欣慰,也似有点感概,只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对那个人置身其外。
施一寒虽然不是宴会的主人,但在这样的场合向来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两个人只待了一会儿,卫昊然走过来低头说了句什么,他的眼睛瞥了瞥斜对面暗红帐幔交谈的一群人,眼角饶有兴致地挑了挑,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句,“我过去和几个参赞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盥洗间的黑水晶吊灯很有十八世纪巴黎名媛寓所的气质,巨幅尺寸的路易十四时期风格的油画几乎占了整面墙壁。为了让眼睛更有精神点,她对着大镜子又描了一遍眼线,无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力证自己的活力。其实她不算是热衷派对的人,和Je
y那种浑身带着洋气的“partyanimal”不一样,她宁愿宅在家里。外面的美酒佳人,莺歌燕舞,美不胜收的浮华世界与她距离太大了,水娟老是笑话她怎么不懂得把握机会好好打好人际关系,像旧东家的老佛爷那样,凭着“谁谁女朋友”的名头也不乏机会在工作上讨得好彩头了。可她偏偏从未想过这个,正所谓不是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她充不起名媛,更当不来交际花,可能真如施一寒说的那样,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聪明的好。
盥洗间外头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半圆的大露台,门才开了一条缝,外头不小的声音已经钻了进来,她握着门把一时定着,不知道该出去还是关上门,只好一动不动。
“单宁最近可风光了,照这个势头,国内龙头非它莫属了......这邬安皓吧,虽然是空降下来的姑爷,也到底有些本事......萧氏最近是一蹶不振了,连MRG那边的施一寒也没见什么动静来着,该不会是怕了单家吧。”陌生的男音,带着点沙哑。
“单家现在是越做越大了,就怕是强极则辱,盛极必衰......Mortimer不动,只怕是静待生变......”她认出这是颜繁柏的声音,刚才也在红酒坊里打过照面,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点探究,仿佛在惊讶着施一寒怎么还没换女伴。
“不像吧,单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可能说动就动......不过我倒是奇怪,今天好几大中资外资银行的头头都聚头捧场来了,突然高调亮相晒出和单家的关系,可耐人寻思啊。”
“单家这棵树,枝叶再茂盛,根不扎深,谁能保证就一直能屹立不倒了?谁说就不是有人挖着个坑让单宁跳呢......眼看着暴风雨来了,咱还是找个好地方避雨来的好......”
“颜少,您这话可别说的太隐晦了,你是说寒少挖着坑等单宁跳?咱不是举棋不定来着么,相识一场,你也好歹指条明路让萧氏走走啊......”
可能是颜繁柏还说了些什么,两人脚步声渐走渐远。她握着门把的手只定了一会儿就开门出去了,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她听不懂他们这一行里的事情,也根本不想懂。低头顾着走路的到走廊拐弯处却听到了邬安皓的声音。
“反正你给我继续下就是了,今晚庆功宴过去后单宁的股价只会涨不会跌......资金回笼的速度还是有保障的,何况各大银行对单氏的评级都有呈上升的趋势......你都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就这样。”他倚着墙,把手机收进口袋后却没松了口气,一手松了松领带,一手顶着胃部,额上蒙了一层细汗。刚才敬酒一轮又一轮,胃像是被一阵阵地灼烧,如今更是感觉酒气上涌,难受到极点。
她来不及收脚步,转弯时抬头已经看到他了。昏黄的水晶灯光下,四目相对,他也愣了一下,插进裤袋里摸索着什么的手缓缓放松重新伸出来。她看到他苍白脸色,想起刚才在洗手间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心里某个地方冰凉冰凉的。其实也只是错神了一会儿,她没给机会自己多想,点头致意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迈开步伐没有停留半步。
香槟色的礼服泛着丝绸光泽,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突然绽开了一个苦笑。他是傻子才认为她还会心疼他,他打小肠胃就不好,从前她几乎一看见他的手捂着肚子就大惊小怪的不得了。现在呢?他想起刚才她看见施一寒坐下来微微皱眉时脸上隐忍的担心,红酒坊的小偏厅里旁若无人地喂那个人吃樱桃......他放在心底最珍惜的宝贝,已经不可能再留一丝位置给他了。边掩盖脸上凌乱的情绪,手下意识地摸出烟盒,烟雾一圈圈在眼前升起,是凉的。
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她本是快步走离却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调整情绪放慢了脚步,闭了闭眼睛理清思绪,扶着墙壁轻轻喘气。身后却忽然有人把手搁在她肩膀上,她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甩,压下心头的翻动回头正准备发难,却发现是Vincent.
Vincent微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看着她警惕僵硬的姿势煞是无可奈何,叹口气调侃说,“韩小姐,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她看清自己时微微松口气的样子落在他眼里,让他好一阵琢磨,“我就说你这个女人不简单,邬安皓,施一寒......哪个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声明一下,我绝对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和他们的名字扯在一起就是想更上一层楼,我能有机会进CCN,在你的手下干活,都是因为当了“睡美人”睡出来的?”她脸颊上打的腮红在灯光下熠熠有光,这样的话在她口中说出却是没有火药味的,到了嘴边只剩下低低的叹息。
“错了,你的工作能力的确让我信服,即使当初对你有偏见,但不得不承认当初的确是看错人了。”他和她是同类人,愿意为目标而努力不休。而且,他有一种直觉,总有一天,她也会在CCN里占一席位。
她觉得有点好笑,看着他真挚烁烁的目光,听到上司这样称赞自己,是不是该有点飘飘然的感觉,“那我努力做给你看的工作还真有点用处......”她承认当初之所以拼命证明自己,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看不起自己。
“只是,我觉得你根本不适合这样的地方,不适合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刚才她和人交谈略带小心的样子,独坐时有点孤寂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只觉得她何必为难自己?
“通常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的男人会接着话头说,“只有我才知道你真正需要些什么”,对吧?可这个男人忘了他自己也是“这里任何一个人”中的一个。”她被他逗的想发笑,脸上的表情舒缓了,心底却因为他道中了某些事实而依旧揪紧。
他依旧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手,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其实他今晚也不过是临时被出差的分区总经理派来当陪侍的,可看着她一脸抗拒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宴会上的乐声流淌,人也开始随着旋律流动起来,她坐回他身边时还是有点失神,他侧脸看着她露在外面线条优美的肩膀,握着她的手问,“手这么凉,不舒服?”平静的目光漾起关切的涟漪。
她摇摇头,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萦绕在心里,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对他们这一行不了解并不代表一无所知,高投资高回报行业通常都意味着高风险,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拥了拥她的肩,似是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只低声说了句,“我们回去......”她抬头看着他包容的微笑,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街道两旁线条优美的街灯发出幽幽的灯光,世博会渐进,连灯光也跟着雀跃起来,平生了几分妖娆的媚色。门童替他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街边满满难得一见的好车,在灯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微光。打开车门,车内的暖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寂静的空间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窗外晃过一个停在路边的人力三轮车,她视力不好,看不清那老头在吆喝卖着些什么。他却忽然停车了,她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怎么了?”
“去买糖炒栗子......”他自顾自地说着便拉开车门下去了,她赶紧也开门追过去,有点急了,“这里是单行道又不准停车,而且这大半夜的哪来的糖炒栗子?”何况施二少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今天是着了什么魔?
“我刚才看见了......你上次不是说,只有路边的才是最正宗的吗?”他拧过头来笑着解释,嘴角挑起的弧线温柔得一塌糊涂,街灯洒了他一身细碎的金黄。寒风凛冽,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在带着他的体温的外套触及肌肤时,她的眼眶陡然一热。不知道是哪次他接她去吃饭,路过F大南门时颇有感触地说大学时代说到吃的总离不开那些路边摊的糖炒栗子,又香又软,每次出去回来总是一直剥着栗子壳从校门边走边吃到宿舍,可惜现在很少再找到那么地道的糖炒栗子了......她还记得他那时候嗤之以鼻的样子,没想到是记住了。
他们一直往回走了好几十米才见到卖栗子的老伯,有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挑挑拣拣还抱怨说着太贵了,那老伯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说,“咱家栗子是用蜂蜜炒的,不用工业石蜡和糖精,在这里找不到别家了。别看别家栗子炒得乌黑发亮,外表漂亮可吃坏人的,那些栗子吃多了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新闻上不是说了“严重的会导致脑部神经以及肝脏等器官的病变”......”韩小欣憋着笑,暗叹这年头连卖栗子的都成医学专家了。
才十块钱的纸袋装栗子放进他飞英国手工定制的大衣口袋里,感觉有那么点的暴殄天物,不过暖烘烘地贴着身体的感觉还真是舒服。其实栗子是真的好,小而均匀,用指甲一剥就开,还发出清脆的“扑哧”声,肉色呈金黄色,又糯又甜,她递到他嘴边,他笑着轻轻摇头。
“假正经,我就不信你没吃过街边小摊的东西。”她一边陶醉地嚼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
“倒是真有吃过......小时候学校旁边巷子里有个卖粘糕的老爷爷,用自行车推着个玻璃柜子,里面有白白薄薄的粘糕整齐地摆着。我还记得里面包着糖馅儿,吃起来又凉又软又滑。”那是放学后偷偷和卫昊然一起避过老头的耳目溜去吃的,感觉一切新鲜而刺激。
她喜欢听他柔柔的声音诉说小时候的事,双手插着他大衣的口袋,踏前一步说,“今天,对不起......我只是,不太想见到他们。”看着他的目光中有着歉意。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安慰她的吻,“已经进步很多了......”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不过,我不希望你介意任何人,当你完全不介意一个人存在与否时,才是真正的放开。”他的话很利落,带着某种程度上的期待或者说是强硬。
“你这人控制欲是不是也太强了?”她失笑看着他坦诚的眼睛,靠进他怀里说,“我只是想着以后再没有交集就好......”反正也不可能虚情假意地做个朋友,干脆就完全没有瓜葛的好。
“怎么听起来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这也太无情了点吧。”他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但又飞快地暗沉下去,要真是老死不相往来,游戏就不好玩了。
“老死不相往来挺好的......”她低声呢喃着,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那里熟悉的心跳声,只希望一切安稳平静,无波无澜。
番外——我是施苗苗
“我的名字叫施苗苗,今年三岁。”这是我那恶俗的妈妈给我设计第一天到幼儿园上学的开场白。虽然我不喜欢这里满是流口水的家伙,虽然有些想念美国邻居那刚会走路的金发大眼妹,但妈妈说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在这里,所以一定要回来。(其实她的样子比我更激动,找到组织是那个兴奋啊。)虽然我不知道祖国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很高兴回来这里,因为我发现这里更多漂亮可爱的妹妹,虽然身体差了点儿,但是比美国的大块头漂亮多了。
我三岁前一直在美国,所以说话都带着美式英语的口音,听幼儿园的小朋友许三多说,这样子讲话很拽。我根本不知道拽是什么意思,干脆懒得理他。
还有非常奇怪的事,在这里小朋友很喜欢追在我屁股后面,一群人花痴似的追着我,当然就不爽啦。还有男生也给我送礼物,勇敢地说,“苗苗这名字真好听,有点像女生。”满脸是我看不懂的表情。用我爸的话回他是,“你才娘娘腔呢,咱大老爷们儿可是带枪的。”我问他枪在哪,他说在咱们身上,可是我脱光衣服也没找到,他和我一起洗澡的时候也没在他身上找到,于是我去问了妈妈,妈妈黑着脸把老爸抓紧房里,把房门关上。
说起我爸,唉,叹口气,他的光环事迹可是十天十夜都说不完。听我妈说,生我的时候他看着我的头出来可高兴坏了,给我剪脐带的时候却是耷拉着肩没精打采的。他说他想要个女儿的,可竟然是个小子,都是被我这张脸给骗了。我照镜子时看着自己常想,其实也不是很想女孩嘛,咱长得还是很大老爷们儿的。后来奶奶常常抱着我说,我和老爸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呵呵,老爸,你可没话说了吧。
奶奶和爷爷可疼我了,可是妈妈说他们很忙很忙,所以我通常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们,也不准我向别人提起爷爷的名字。爷爷和奶奶可心疼我了,一见到我就抱着亲啊亲的。特别是爷爷,一看到我,就算老爸惹他生气绷着脸也会眉开眼笑的,还常常给我好吃的东西。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搞不清楚我爸到底叫什么名字,爷爷奶奶和大伯都叫他寒子,我妈就有点奇怪了,她对我爸的称呼得视心情好坏和时间而定。开心的时候叫他寒鸭子,施宝宝(切,我才是宝宝好不好?)想讨好他的时候会谄媚地叫寒少,其中一个名字我想来想去都没明白,妈妈到底实在喊谁做小二。这个名字是很偶然的机会偷听回来的,可是后来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就是,每次爸爸出差回来会搂着妈妈亲她说,“小二饿了。”然后两个人就回去房间关上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我曾经很郑重地和他们有过一次对话,记录如下。
“妈妈,爸爸叫施二,那我就是小二了,对不对?”
“不对,小二是你爸的小弟弟。”
“可是爸爸没有弟弟啊?我喊爸爸的哥哥叫大伯,爸爸的妹妹叫姑姑,我都从来没见过叔叔......而且爸爸的弟弟不都应该叫施三吗?”
然后妈妈就不说话了,干脆懒得理我。我非常不高兴,我这是很正常的逻辑,他们总是在关键的时刻不理我,幸好我还可以去问草草。草草是我姐姐,就是说她是我大伯的女儿,可是我打电话去问她,连她也不知道,说要问问大伯看看,如果大伯不知道可以问爷爷,因为爷爷是无所不能的。我就不相信解不开这小二是谁的谜。
我很羡慕草草可以住在北京,因为可以常常去爷爷家玩。爷爷家可大了,爱过活动日幼儿园组织小朋友去北京春游,老师带着我们在爷爷家的墙外看看就那个激动了,还着这那位在门口站岗同志说这就是威严孔武有力的解放军叔叔......我打了无数的呵欠后老师才收回激动得目光,我悄悄和我很铁的哥们儿许三多说,“其实我常常在里面玩......”
可没想到这哥们儿太不够义气了,他竟然和老师打小报告去了,老师批评了我,她说小孩子不能说谎。我回家后很委屈地跟爸爸说了这事,爸爸安慰我说清者自清,他就老被我妈冤枉,最后还是真相大白了。其实我觉得我爸挺惨的,他除了怕爷爷,怕大伯,有时候还怕妈妈。
因为爷爷奶奶,大伯,妈妈都一致通过不能让他开车,每次他总是偷偷摸摸底拿了车钥匙,再偷偷摸摸地去车库开车。有时他还让我配合分散妈妈的注意力,干了几次之后我当然是很为难的,因为妈妈会不高兴。我曾经很郑重地建议爸爸说,“爸,要不你就买辆不会发出声音的车吧......自行车就挺不错的。”
可是我看见我爸受伤的眼神我也伤心了,因为他腿不好,不能骑自行车。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我和我妈都没有免疫力。后来,我妈还是一次一次瞒着爷爷奶奶大伯纵容他开车,我还是一次一次帮他引开我妈的注意力。其实是挺累的一活儿,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我最爱的爸爸,妈妈最爱的老公,爷爷奶奶最爱的儿子呢?
......
笔直的长安街,两侧华灯璀璨如明珠一般整齐地排列开去,远远延伸。施一寒醒的时候还有点恍惚,歪在后座椅揉揉眼角,看着前面车子亮红的车尾灯流入车河中淹没流逝,刚才席间被一大群发小围着乱灌一通,此时呼吸间的酒气上涌让他莫名其妙地心烦。大冬天的京城一片冰天雪地,车子已经驶入了老国槐夹道的胡同,那站岗的士兵呼出的气息都是白茫茫的雾气,静谧的夜色中,轮子轧过地上零落碎雪的声音也仿佛依稀可闻。
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景色,皱着眉哑声吩咐说,“去城东的公寓。”这身酒气一进门,勉不了一顿批。
“可施先生说......”司机的声音很低,却还是坚定的,在施潮身边的人都熟悉他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即使喜怒不行于色也鲜有人敢忤逆他的话,说到底还是把老爷子的那套学得十足了。施一寒虽然气结,还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总感觉回来后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可怜相。
湖边的柳树只剩下枝干簌簌地在寒风中摇晃着,平房小院,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惊动了家里的人。他下车时酒劲上头一阵晕眩,扶着车门才站稳了,看着廊下披着大衣脸上睡意渐散的母亲,不禁一阵歉意,开口问了句,“妈,您怎么出来了?夜里凉,快回屋里睡去吧。”
不知道是风声刮过模糊了他的声音,还是他半醉未醒舌头还在打结,耿世平板着的脸也被他逗笑了,自己一副醉的站也没站稳的样子,倒还懂得关心别人。到底还是心疼,走下台阶去掺他半是责备半是关心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爸要在,看你不挨训才怪......”凑近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半点不显岁月痕迹的眉间竟皱成了个川字,“你今晚都和些什么人喝了多少酒?回头少和卫昊然那几个胡闹,都不懂个分寸。”语气中责备意味颇重,倒有几分严母架势了。
“妈......没卫昊然的事,就凌家老大和几个朋友......”他不耐烦地敷衍了两句就转移她注意力,不经意地问了句,“爸呢?开会去了?”
“今天才到贵州下基层去了,他最近事儿多,回头他回来你别惹他生气。”她忍不住叮嘱他,知道这爷俩一句不合就僵起来了,老头子这两年身体也不比以前硬朗了。人居上,毕竟要操心的事多,劳心的很。
“我什么时候又惹他生气了?”他不满地嘀咕着,游廊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雪粒飘入廊里打在脸上,冰凉的刺痛感惹得他一阵清醒。
她看着他走得不甚自然,行路的姿势明显比上次回来要艰涩许多,不禁心疼地喊了他的小名,“寒子啊,这阵子是不是太累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这次回来怎么着都给我住个小半月,在上海整天在外边没完没了的瞎闹,哪里静得下来养身子啊!”眉中的川字更为深刻。
“妈,您不知道,有这么个美人在眼前......我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啊。”他一贯油嘴滑舌,说的中间还打了个酒嗝,耿世平佯怒地拧了一下他揽在她肩上的手,其实力气不大,他却装得像受了个什么大刑似的疼得狠狠吸了口气。她绷不住还是笑了出来,无可奈何又百般疼惜地看他步履不平地越过走廊向南院走去。
兴许是施潮老早就告诉家里的阿姨他要回来,开了暖气的房里倒丝毫不像两个月没有丝毫人气的冰窖。进门时换了双拐,去浴室拧开浴缸的水龙头放水,松了松领带浑身疲倦地坐在沙发,脑子里像是设立了程序似的自动筛选今晚从酒桌上得知的信息,暖气萦绕更觉得头脑涨痛不已。
最后还是抵不过疲累,不知道怎的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时外面已经是光堂堂的一片,晨光落在在结了冰的湖面再折射进屋子来,有点刺眼。他身上只是换了睡衣,还是萦绕着一股酒气,想起昨晚自己是在躺椅上睡着的,蓦地撑着坐了起来,脸上朦朦胧胧的睡意已经消弭殆尽,赶紧起来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往餐厅去了。
耿世平在厅前的屏风旁矗立着,室内暖如春,她里边穿了一件老式旗袍外加披肩,看着院子里树叶落尽的银杏树,这里又实在是静,偶尔听到被雪压断的枯枝落地的声音,异常清晰。她的身材虽已不再是风华正茂时的玉立,但这样静静地站着,却别有一种沉淀的娴静美好。
听到手杖落在被岁月打磨光滑的青砖上,还有施一寒带着点忐忑的问好,“妈,早安。”转身时脸容平静,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是含着些什么意味,却又像什么都没有。毕竟是走过那段风风雨雨峥嵘岁月的人,即使没有任何深意的一瞥,在他看来却已经像是把他所有的心思给看透一样。可没来得及细想,她就已经开口了,语气中带着点呵责,“昨晚要不是我不放心过去看你,只怕屋子都给水淹了......”看着他一脸不敢再造次乖乖受训的表情才缓了语气,“你都多大的人了,你哥半夜下飞机回来累得眼都红了还要给你换衣服擦身。”
小鱼碎碎念:
写了个小番外,觉得挺好玩的,给大家看看,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