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残月有模有样的凑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道:“那么王爷你呢?你们南诏国的皇上一定是对你恩宠有加,不然为何你早已能黄袍加身却还依然肯屈居于他之下?”
琉瑾裕懒懒地放下酒杯,平静地打量他,不答反笑道:“来人!叫郡主过来!”
残月摆手道:“我才说了几句你就想轰我了?”
琉瑾裕站着没动,见残月越来越靠过来,暗暗用力,低了眼光,却从未松懈过:“此番国师前来,如若不见一见郡主,难道不怕是他人假冒的吗?”
残月嘿嘿的笑了起来,“如斯甚好!既然王爷要这么说,我若再不检查一番也说不过去!”
琉瑾裕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他抬头看着天上不染杂色的云彩,心中忽然一动。他在打什么主意,他不是一点不知。
自打十年前他认识残月,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国师,大兴国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就并非毫无防备。
十年来两个人向来只谈风月,不论国事。只不过,大兴国野心勃勃,迟早会有来犯之心,到那时,他怎能一席平静之地?
残月,心思敏锐,城府颇深,大兴国太子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自然不愿当真与他为敌。
只要两国并未正式开战,那二人的相交,也就只关风月以及在那驱魔谷的一些回忆了。
如果真若说权利的话,便要至高无上的,无关南诏还是大兴……
转过身不再看他,未来的路既然是她为他选择的,他必然会走下去,只是没想到残月却忽然紧跟在他身后,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眸光一黯:“看来传闻你内力尽失是真的!”
“那又如何?”
琉瑾裕紧蹙着眉头艰难地咽下淤积在喉间的一口腥甜,却是一阵轻咳,骇出了一口血块。
残月握着他手腕的手不放,唇角一勾,另一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关心你而已,小‘师妹’……”
“你找死!”
琉瑾裕的脸上瞬息风云密布,虽然没了内力,但发出的掌风还是带着让人难以招架的气势直逼残月面门而来。
残月面上依旧浅笑,脚下轻移,轻易躲了过去,“没想到你会用大波罗功来救人!”
“本王的事不需你多管!”
冷冷的背过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虽然你不顾及同门之情,但是我不会!药王谷里的医仙长清可以让你恢复功力!不过他性情古怪,不会轻易施救于人!”
残月面色犯难,静静等待着他的答复。
“你和本王说这些难道只是单纯的想让本王恢复功力?据本王所知医仙长清的妻子可是驱魔谷少谷主,江湖上人称毒圣的药红衣!他们二人这十几年来都在想尽办法斗赢对方!”
驱魔谷原本就是隶属于大兴国皇族,但随着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越来越高,皇族中人担心他们不再受控制。
在近几年来频频安排皇族中人进谷,谷中的炼药之术以及兵器布局之法一直是罹佑帝所觊觎的,但只可惜这些异术百年来却是一脉相承,只能由每一届的圣女传至下一届圣女,旁人无从知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他们二人为何会弄到如今这副天地?”
残月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望着他。
“本王对别人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
冷冷的抛下一句话,便准备出了园子。
“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将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送到驱魔谷?你敢说你不是觊觎谷中的那些异术?”
残月在身后叫道。
琉瑾裕眼光一暗,心中倏忽沉重了几分,漠然停了下来。
“说你有情你却无情!你可知你把她送来当待选圣女,如果选中的话每天要和那些毒虫毒物在一起,如果选不中的话便要以身殉谷!为了你的野心,你真可以说是做到了冷血无情!”
残月调侃的说着,用最轻松的语调述说着一个父亲残忍的所作所为。
“她是本王的女儿,为本王牺牲是应该的!更何况本王有信心她一定会成为驱魔谷的圣女!”
琉瑾裕暗暗握紧了拳头,残月他的的确确戳中了自己的要害,三年前,他在王府的天井中找到了她……
可他无法将她放在身边,每当看到她,他便无法遏制的想到那个抛弃自己决绝离开的女人,所以他将她驱逐,越远越好……
“是吗?如果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了她?你确定她在驱魔谷是安全的吗?在那里选圣女可不必在皇宫中选秀女少一丝一毫的危险,从来在遴选之前很多待选圣女都会因某些原因离奇死亡,相信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去药王谷的路上山路极是颠簸,流景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山,日头移到树木枝头一旁,落到地上的斑驳树影子越发长起来。
想着要到日落前赶到那里,她便不敢再耽搁,只歇了片刻又继续赶路,却觉身后似有人一直跟着她,她心中警觉,不觉加快了步子,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越发浓重,若是平时她也不必这般慌张。
只是三天前忽然有人来流景阁送来了‘天丝帛’,还发了帖子要她去赴宴,如今城中每户绸缎庄都不肯将布匹卖给流景阁,而那人却将稀有罕见的‘天丝帛’拿来做为赴宴的见面礼,可见,那幕后之人必是有心露身份想和他们谈条件了。
而事实上,这些年来虽然都是她在打理流景阁的产业,但实则这幕后的老板却是九哥。
一个神秘的年轻公子,之所以神秘是她曾经多次暗中打探过他的身份却未果,照说像他这般财力丰厚的人不可能人们连听都没听过他的名讳,更令她生疑的是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尊贵,令人望尘莫及的气质。
虽然心里一直带着疑虑,但是自从三年前来到大兴国便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走在一个巷口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在现代时也曾有过,仿佛自己很多年前便是这里的人了。
走着走着忽听耳边山风刮过,步子止住,淡淡的道:“偷偷摸摸不是君子行径,请阁下现身吧!”
身后却是一片寂静,风吹林间,吹得枝叶梭梭作响,偶有飞鸟滑过,只闻它们震动翅膀的‘噗噗’声。流景忍不住回身看过去,只见树木成丛林立。
一身白色布衣,容貌清俊,双目温润如莹玉,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云淡风轻的样子,细看下去却很让人着迷,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此时此刻那白衣男子却是坐在一辆木轮椅上,双腿似有残疾。他的双手放在腿上,干净整洁,左手上有一枚羊脂白玉扳指,雕着花纹,因为离得远,看不大清楚。
流景不觉松了口气,半晌才唤道:“九哥!”
夕阳夕照,山风在耳旁呼过,苍山似海,一迢迢山道,蜿蜒在群山间,前后不见首尾。平素罕有人的山道上一行青衣推着坐在木质轮椅上的男子匆匆而行。
九哥离开的这一个月间她将流景阁一如既往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他也只询问了郦都的风土人情,民风世俗,流景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由民风谈到了诗词,而九哥对近来发生的丝绸大批滞泻一事却是闭口不提,她心中明白,他是对她有足够的信任所以才放心将这么大的产业交给她来打理。她对他一直存着感激之心,若不是他,早在三年前她便已经死了,更加不会知道自己居然还怀了念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