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拉着苏云卿,低头揉着红红的眼睛。叶景翔这才看到满脸哭痕的熙熙,不由大惊:“谁欺负你了?谁把你弄哭了?”熙熙低着头不说话。
他火从心生,站在场地中央大喝了一声,气壮山河:“都他妈给老子站住,谁敢偷偷溜走,老子端了你家祖宗坟头!都给老子说清楚了,谁他妈这么大胆,敢欺负燕王府上的郡主?”他这一吼,气势如洪,把所有人生生吓得定在原地。
江小姐本来玉手已经挨上了轿子的珠帘,听到后面的动静,眼中惊愕、乍喜、痴迷、仰慕无数情绪闪过,她停住脚步,娉娉婷婷走过来屈身一礼,声音娇软:“明珠见过燕王爷、叶少。”
叶景翔没料到是江府大小姐,他原本在盛宁城横行惯了,叶少这个名头也不是白白叫出来的,这会看到美人羞羞怯怯站在面前,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怏怏道:“明、明珠小姐。”
江明珠妙目似水,柔波横过萧律,心中柔情万种,不能诉说,又看着熙熙轻声不解地问道:“这个孩子是?”
叶景翔对美人向来有问必答,殷勤地回道:“燕王的义女,我们府上的小郡主,皇上赐封的‘长乐郡主’。”
江明珠不敢置信:“她,她是王爷的义女?”
叶景翔不知就里,点头承认道:“是啊,熙熙以前住在山庄,前些日子才被王爷接回来的,明珠小姐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江明珠站在原地,许久才勉强笑了笑:“是明珠失礼,冲撞了小郡主,明珠府上的一只白猫跑了出来,不想被小郡主瞧见,得了眼缘,王爷府上的这位姑娘执意要出钱买下,与我家丫鬟起了争执,是明珠的不是,没有管教好下人。”她抱着白猫,温柔地走到熙熙面前,轻声说道:“初次见小郡主,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难得小郡主喜欢雪团,是它修来的天大福气,明珠把雪团送给熙熙可好?”
熙熙手背在后背怎么也不肯收下,低头看着青石板,小声地说道:“你是个坏人,我不要你的东西!”
江明珠有些尴尬,抱着白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幸好面容被面纱遮住,看不出羞愤的表情,估计她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对她说“你是坏人”这句话。
苏云卿看她站不是走不是有些好笑,凑到熙熙的耳边轻声道:“快接吧,不然小白会被她拿去炖汤。”
熙熙忙不迭抬头抢上接下小白猫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萧律淡淡地点头算是致谢,抱起熙熙看了一眼苏云卿:“还不回府?”眉头微皱,语气生冷僵硬。
苏云卿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予理会,眼看萧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怀里的熙熙讨好地拉着萧律的衣袖,软软地撒娇:“父王。”
正巧这时一阵风吹来,把江明珠脸上的面纱刮落下来,露出一张宜牡丹赛芙蓉的俏脸,看得周围人一阵惊叹,惊为天人。纱巾刚巧掉在萧律脚边。江明珠指着他能亲手捡起交还于她,没想到萧律似是一点也没看到,抱着熙熙转头上马。旁边的暗卫捡起纱巾献给江明珠面前。江明珠咬着下唇,勉强笑了笑:“多谢!”
苏云卿认真地看了江明珠一眼,唇角一弯,笑看这一场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戏码,慧黠的眸光一闪而过。有些幸灾乐祸,却同时有些悲叹怜悯。江明珠的手段、才识、品貌在京城也是拔尖儿,这样的女子如果嫁入豪门士族,当会是一个雍容富贵的当家主母,此生地位荣耀无虞,可是要想嫁入天家,特别是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北煌的储君萧律,和其他一样权势煊赫的女子争宠,她不禁摇了摇头,形势堪危。
萧律虽然地位尊贵煊要,虽然长得祸国殃民,却实在不是良配。当然这是苏云卿想过安稳日子没出息的想法,天下有想法的女子多不胜数,何差区区江明珠一个?
苏云卿与叶景翔进了院子,叶景翔打量了四周没人,把苏云卿拉进房间,关上门。
苏云卿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好奇:“叶景翔你卖什么关子呢?整的神神叨叨被鬼附身了啊?”
叶景翔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颇为自得地说道:“这是我修建河堤的时候挖到的鼎,你看看和你穿来之前摔破的鼎有没有共同之处?”
“鼎?”苏云卿瞠目结舌:“这个?你确定?”她实在没有勇气相信能放在他怀里袖珍易于携带的东西就是印象中粗笨沉重的鼎。连她失手摔在地上的陶鼎虽不是用金属铸造的,但分量也是不轻。
布包被叶景翔一层一层打开,他小心地拿起“鼎”,说道:“你不是说你摔破的那个四周布满了流云花纹吗?我找来的鼎上就有!”
苏云卿好奇地接过,不由笑喷了:“叶景翔你有点文化好不好?这个是青铜做的三足卮,古代贵族用来盛酒用的器皿,而且卮杯上面的花纹也不是流云,而是火焰,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看的,服你了!”
叶景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道:“我又不是历史科班出身,哪懂得这么多?!有三个脚不就成了吗,你好好想想你穿越过来的场景,说不一定就是某个细节触动了时光隧道呢?”
苏云卿被他一说,也涌起一丝希望。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把三足卮抱在胸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圣母玛利亚,请赐予我回家的道路吧!”
眼睛睁开,看到叶景翔睁着眼睛好奇地看她,不由失望之极,她又换了几次咒语:“阿拉丁神灯,请赐予我力量!”“芝麻开门,变!”“南无阿弥陀佛,庵、嘛、呢、叭、哞、哄!”“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叶景翔听了在一旁哼哧哼哧憋不住地笑,苏云卿一火,把三足卮摔到叶景翔手里,恼怒道:“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一点用也没有!”
叶景翔宝贝一样捧着青铜卮:“小心点,这可是古董啊古董,拿回现代够我买套别墅了!”
苏云卿白了他一眼:“做你的白日梦!房价这么贵,就这么个破玩意能买间厕所你就偷着乐吧,还是三环以外的。”
叶景翔丝毫未受打击,依然不妨碍他把三足卮当国宝一样珍藏。
苏云卿眼光在青铜器上转了两眼,随口问道:“你去修建河堤了?在哪里捡来的?”
叶景翔说起他的苦难经历,滔滔不绝:“就在肇州穷山恶水的地儿,瞧瞧我半个月呆在汶水河边建坝拦水,吃不好穿不暖,刮着冷风巡河察看水位,人瘦了一大圈……你看,皮肤都变黑了……”
苏云卿幸灾乐祸:“活该!谁让你……”她突然停住了话,翠眉一挑,蓦然提高了声音:“你说哪里?汶水?!!”
叶景翔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这个酒杯就是在汶水河堤挖出来的,还有一些碎瓷烂瓦,小爷没稀罕带回来……”他抬头看到苏云卿的背影,不由叫道:“喂喂,云卿,你去哪里?”
听见苏云卿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去找萧律!!”
汶水!汶水!!苏云卿满心想的就是这个词,心肝肺挠在一块,几乎要气炸了。汶水是南翌与北煌交界处的一条大河,上游发源地在北煌境内,顺着地形蜿蜒往南走,流经不少富庶的城市,号称云中城的衢州城就是与北煌接壤汶水流经的最富庶的关城。
“萧律,你给我出来!萧律!”她闯进客厅顾不得别的大喊大叫起来。萧律正和他的幕僚商议事情,见她闯了进来大呼小叫,脸色黑了半边。
这些日子苏云卿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客厅里的人她也大部分认识,也有不少人对聪颖慧绝的苏云卿印象深刻,兼之她是主子身边寥寥无几的女子之一,不由猜测万端。
如今见她未经通报直接闯了进来,还直呼萧律的名字,不由咋舌惊叹。
“我有话和你说。”苏云卿轻哼了一声,勉强把心中的怒火压下,神色冷凝。她头一次露出除嬉笑无忌以外如此严肃的神情。
萧律微微皱了一下眉,“各位辛苦了,有关南翌、西漠两国使臣接待问题,各位与傅先生商议方略,晚些时候拟好细则交给本王。”
屋里的人三三两两离开,直到傅远山关上门,留两人在客厅对峙。
苏云卿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叶景翔前阵子在汶水修堤建坝,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薄唇一张一合,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苏云卿几乎要拍桌子破口大骂,忍了很久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才沉下来继续说:“王爷意欲何为?”她看向萧律的眼光都变了样,憎恶而防备。
萧律瞟了她一眼,端了一杯茶抿了抿,又放回,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是已经猜到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