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闹中取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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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之内,月光之下,一个身影负手而立,宽松白袍如雪般纤尘不染。悠悠凉风拂过衣袍,微动,长发飞扬,仿若不食烟火的仙人,出尘脱俗。

蓦然,树叶轻摇,枝上鸟儿惊起,振翅飞离。

“子清。”薛冬柯一手捏着两个酒盏,一手拿着个酒壶,缓缓走到柳天白的身旁。

“薛兄。”柳天白转过身,清泠的月光映照着他淡泊宁静的脸,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唇角轻扬,笑意浅浅,“如此月明白露澄清光,确是秋日渐深,可叹此地竟无桂树,否则倒可在林下昼焚香,与木樨同寂寂。”

薛冬柯递给他一个酒盏,又抬手将他们二人的酒杯纷纷注满,口中却说道,“可笑旁人都为你战战兢兢,你却在此观星赏月,当真是悠哉悠哉。”

柳天白举起酒盏,浅浅地啜了一口,“无人不希望活下去,我,亦然。”

“死生之事,何人又能真正看淡。”薛冬柯苦笑着,一仰而尽,“可笑我前几日还想着偿命,想着此生再不碰棋枰。现在,却舍不得了,舍不得死,舍不得痴了二十载的围棋……”

柳天白眉梢微挑,笑若轻风,只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他的眼中,一双清澈的凤目朗若星辰,却透着一丝清冷。“此刻,我倒是想着悠悠白云里,独住青山为闲客。他日,若真能如此,纵然荒凉野店,迢递人烟,却是乐事一桩。”

“噗……”薛冬柯无奈地摇摇头,口中啧啧道,“子清呐子清,我想的不过是眼前之事,你倒好,连回国之后的事情都安排了。”

柳天白抬起头仰望着那片星空,脸上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喃喃道,“拙荆不喜我滞留在官场之中,此事了结,自当归去。”

薛冬柯抬手再次将二人手中的酒盏注满,戏谑道,“旧时,我还曾与二位老大人说起要寻个佳人与你为妾,现在看来,多亏我们不曾多事。否则,岂不是坏了你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和睦。”

“竟有此事?”柳天白愕然地看着他,半晌,一揖到地,“烦劳二位老大人与薛兄忧心,实是子清的不是。”

薛冬柯连忙伸手搀起他,汗颜道,“子清,我怎敢受你一礼。这岂不是要羞得我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成!”

说话间,只见一道红色光华划过天际,犹如飞花般散来,浩瀚的夜空仿佛都被照得雪亮,继而又在刹那间灰飞烟灭。继而,五彩斑斓的烟花如千堆雪卷,似惊涛拍岸,耀了众人的眼。

城中,不知有多少人仰望着。一朵烟花与另一朵烟花在空中擦肩,璀璨绚烂,却又在顷刻坠入无边的黑暗,徒留下一地灰烬,一地凉薄。

柳天白怔怔地看着,蓦然感到一种空犷的悲凉,那样盛大的欢喜,坠落到红尘里,竟是遗忘。

有人遗忘了过往,有人遗忘了遗忘,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在这顷刻,宛如烟火……

“这月赢国的皇帝当真是……”薛冬柯仰首将杯中酒喝尽,稍微停顿了下,感慨道,“明后两日,你倒也不孤单。咱们玉螭国,有人与你一同应战呢!”

柳天白转过头,清清淡淡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此话从何说来?”

“藤城中有家极富盛名的食肆,名曰——胧月花暗。据说三国棋赛间,胧月花暗的东家兼主厨,为了奚落我国与日耀国,故意拿出他独制的鲙羹鳞脯,让慕名前去的客人说出进食的顺序。可叹我玉螭,泱泱大国人才济济,竟无人能破解此谜题!”

“薛兄若如此说,想来,终是有人给出了答案。”柳天白眉尖微蹙,带着微叹的口气道,“却不知此等聪慧无双的人物又是何人?”

薛冬柯朗然笑道,“无人知晓她的名讳,只是听旁人唤她惜小姐罢了。”

“惜小姐?”不知为何,柳天白眼前,似乎出现一张清婉而略带几分稚气的脸庞,眉间,那颗嫣红的痣鲜艳欲滴。

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可他又在心底暗暗自嘲。天下有多少女子的名讳中有一个“惜”字,难道他的颜儿用得,旁人就用不得么?再者说,藤城距离建元城何止千里,她怎么可能抛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只为寻他而来。更何况,临别前,他曾殷殷叮咛……

“刚才,我听德王身边的侍卫说,那惜小姐一身黛绿,如青莲般清冷凌傲。手中一套雪见刀,竟是用得极好。那豆腐丝切得细若牛毛,从绣花针中穿过,在丈长的青石案上蜿蜒回转,据说将近百丈。”薛冬柯如亲眼所见一般娓娓道来,“更不要说她用‘冬青’竟能刨出仿若翠影纱一般连绵不断。只可惜,她的雕工稍逊一筹。不过,三场算下来,却是和那位什么阇提大师打平,依我看,明日后日,定是更加激烈。比之你的尺寸棋枰,不逊分毫。”

柳天白静静听着,不言不语,脸上无悲无喜,心里却蓦然多了一股化不开的惆怅。

而薛冬柯则是自顾自继续说道,“这只是第一桩奇事,现在再说说这第二桩。不知何人竟有如此的大手笔,开下了两个赌局,一则赌何人能获棋圣之位,二则赌何人能在厨艺大赛上胜出。结果,藤城人就跟疯了一般涌入赌坊,恨不得将身家性命全部押上。若是赢了倒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若是输了呢?”

月光,寂寂。

柳天白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忧虑,因为,他的棋局,已经牵扯了太多人,现在,又将更多人拴在一起。他胜,或有人倾家荡产,他败,亦有人命丧黄泉……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怕了?”薛冬柯拍拍他的肩膀,揶揄道,“好歹,你的年纪算是翰林院中最小的,无论如何也给我们些机会鼓励鼓励你,安慰安慰你。”

“薛兄的好意,子清心领了。”柳天白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希望有人因他而死。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回转的地步,更知道将自己推入这场争斗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可是,现在想来,心里除却惆怅更多了一丝失落。

薛冬柯第三次将两只酒盏注满,算是认真,算是宽慰,总之用一种尽量不会给人压力的语气说道,“喝完这杯,也就差不多了。我呢,先回房了,你呢,打谱纹枰还是澄思渺虑都随意了。”

柳天白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是与薛冬柯相视一笑,然后,饮尽杯中酒。

园中,顿时安静下来。

柳天白背着手,深邃而迷离的眼波如水,漾起一丝一丝的涟漪,慢慢地渗透秋的寒冷。月凉如水,只有枫树叶影随着夜风摇曳,影影绰绰。

仿佛随着夜色,人也从心底慢慢沉静了下来。

裴惜言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浅笑,透过月影,默然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白皙纤细,柔若无骨……

蓦然间,她脸上的笑凝滞成落寞。

这身体虽然不是自己的,总算好用的紧。水玥颜那会儿养成的习惯学会的技能,倒是一个不落的都继承了下来,就跟刻在基因图谱上似得。

问题是,刻上的不仅有这些实用的,还有一堆没用的,糟心的。否则,她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假期不去旅游不去打工,偏偏跑到什么厨师学校面点班去学做饭!问题是,揣着中级厨师的证有用么?

该失去的照样失去,而且,有一个算一个的,全体转移所有权。

她努力想做个温柔的女人,结果,人家说她是没脾性没性格的木头人。

她努力想做个懂事的女人,结果,人家说她是没想法没主意的呆子。

她努力想做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人,结果,人家说她是样样不行样样不灵的废物。

喵喵的,人生就是个渣,偏偏还要写什么掉渣的日记!玻璃心给谁看呢!明明就是个脑残,还要四处问人肿么办!

裴惜言端起茶盏,遥敬月亮,“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酒量,诗仙大人有,小女子我没有,咱就以茶代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了吧。”

月光,犹寂。

“一杯是品,两杯是解渴,三杯就是那牛饮……”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茶盏,嘿嘿,好歹还有半盏残茶,得,忘了先干为敬这茬了。

月光下的笑颜是如梦的婉约,是似水的嫣然。

倏忽,一阵风吹来,四周树影摇曳,投射下来好似一张张狰狞的鬼脸。

裴惜言挠了挠右颊,强作镇定地望了望四周,却惊骇地发觉,不知何时,她挂在树梢的那盏琉璃灯,竟然熄灭了。若不是此刻院中还有其他的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只怕她会立刻夺路而逃。

万籁俱静,唯有单调的婆娑声从耳边刮过,身躯隐隐开始发抖。

“该死,我竟然忘了——没脚的我也怕诶!”裴惜言惊得面色煞白,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尤其是她看到,枝桠间似有不寻常的黑影晃动,颇有几分幽深诡异。

脊背上缓缓冒出冷汗,她的声音也在发抖,“我不要手纸,我不要红马甲,我马上就下车,你可别从井里爬出来啊,没有指甲的手多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白皙的手已倏地贴上她的肩头,裴惜言毫不犹豫地的挥拳打了过去。

“喂喂!”鬼愤怒地咆哮着,“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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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们,猜猜这只鬼是哪位??

~~~~(>_<)~~~~收藏量增加的速度减缓了,~~~~(>_<)~~~~人家要玻璃心了,呜呜呜,小柳,快来彩衣娱亲,快来安慰安慰某的心,否则,某就去当后妈了。(众人:喂喂,有这么要挟人的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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