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撞墙么?这已经不是鸡同鸭讲或是对牛弹琴可以形容的无力了,水玥颜只觉得,坐在她对面的,是天顶星人。嗯,泰星来客也未准。
“好,既然我不是惜言,你也不是柳先生,那么,你继续对着北墙说话,我也继续对着南墙说话。”如果愿意,他还可以在两面墙上,一边写上“细盐”,一边写上“柳先生”,免得让旁人看见了,以为屋里坐着两个疯子,当然,说是白痴也可以。水玥颜忍不住腹诽着,说实话,她心里的疑问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多,她心里的烦恼就跟喜马拉雅山那么高,她心里的恐惧就跟看到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那么让她魂飞魄散。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可以顺畅交流的人士呢?或者,她应该去什么什么庙,什么什么观,找个和尚或是真人什么的,点化她一通。虽然她理解穿越这档子事,但她不理解这种比中五百万的概率还要小的超级惊喜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呜……她宁愿听老妈的话相亲一万次,也不要做空降到这个陌生时代陌生国度的特殊人士。
呜……就算是顶级VIP她也不想要啊!
呜……有没有人可以让她退票啊!
呜……就算扣除全部票款她也绝不会抱怨啊!
呜……
就在这时,男子神态庄重的摇摇头,用浅淡的微笑掩去了眼眸中复杂难明,“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叫我柳先生。”
“那要叫什么?柳公子?柳大人?柳老爷?!”水玥颜有些失控,当然,这从她越来越高的声调就可以判定距离她抓狂的临界点其实已经不远了。
“柳天白。”男子浅淡的微笑有了眷恋的味道,且浅且淡,却是挥之不去的痛与哀伤,“惜言,你真得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柳天白?”水玥颜的眉头蹙了起来。因为就在这个瞬间,她的大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画面。问题是信息量太大,她没鼠标没键盘,不能按暂停不能按慢放,说实话,她现在没有揪着头发尖叫着去撞墙已经是她花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控制住的。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她才略显迟疑地问道,“大国手柳天白?山右祈州的柳天白?师从燕翁的柳天白?”
柳天白微怔,眼中划过一抹流光,“这些,你倒都记得?”后半句,他没说。
成功消音。
水玥颜不是记得,她只是恰巧知道柳天白,没有任何原因的知道。当然,比起另外三位柳姓名人,有关柳天白这个人物是属于深藏在大脑记忆最深处的,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但被人提醒又能想到的那种。
唉,她总不能对实为这具身体的夫君的柳天白说——啊啊,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在大脑里刻下的些许细微的烙印,所以,作为目前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的她也就略知一二,而不是作为主宰这具身体的灵魂的她略知一二。
喵喵你个喵喵的,太复杂了,驳回。
“咳咳……”水玥颜轻咳两声,努力让略显苍白得脸笑得温婉贤淑,妄图借着转移话题争取找个机会再杀他个回马枪,“现在……哪一年?”
柳天白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唇边扬着无懈可击的淡雅微笑,“如今是元熙三年。”
哦,元熙三年。
呃?元熙三年是哪一年?
抱歉,实在是没听说过,更何况手边也没有傲娇的度娘给她百科一下。所以,水玥颜不明所以的看着柳天白,能不能再多说几句,好歹,给她的提醒不是?或者,还是不要问的为好,反正谁做皇帝都一样,就算问个底掉,她还是没办法回去。
水玥颜又想,反正这个柳天白说话,她听得懂,她说话,柳天白也听的懂。因此,没有语言障碍哈……
喵喵的,这种苦中作乐的事,有什么可哈的!
“有镜子么?”水玥颜紧咬着嘴唇,问道。
柳天白被这种星际跳跃一般的问题闹得有些困惑,他凝视着水玥颜,半晌,从一旁的梳妆台拿过一方铜镜递给她。
呵……
呵呵……
水玥颜举着铜镜苦笑。心道,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小鬼么?这么张毫无血色的青白面孔绝对能把人吓到心肌梗,而且眉心还有颗娇艳欲滴的红痣……
她眨了眨眼,看着镜中那个满脸病容的女子也眨了眨眼。她捏了捏自己脸,镜中那个人也捏了捏自己的脸。好吧,不就是跟去了趟棒子国回了次炉剌了几刀一般么……爱谁谁吧!
看着妻子将铜镜扣到了锦被下,然后缓缓阖上双眸,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着,抖得就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在眼帘下划出圈极美的弧线。一种莫名的情绪袭卷上来,柳天白模模糊糊地想着,对面那张苍白的几至透明的脸上,溢着冷如冰雪的戒意。救回了她的性命,却仿佛丢了灵魂,失了全部的情绪,哪怕是出事前的懊恼和急躁。
也许,落水一事,在她心里留下了莫大的阴影。也许,她还没有从惶恐中恢复过来。一抹苦涩从眼底悄然闪过,柳天白将粥碗递给她,低缓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沉沦,“这粥快凉了,咱们边吃边说,好么?”
“哦。”水玥颜淡淡回道。有饭吃当然好了,刚才,若不是那个芸儿左一句细盐姐,右一句细盐姐的,她早就大快朵颐喽!
水玥颜慢悠悠地扒拉了几口,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悄悄地盯着身边的柳天白。总觉得他的眼中似乎带着许多忧虑与哀戚,就好像她马上就要咽气踹退驾鹤西游一般。闹得她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刚要放下筷子,却听到耳边又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柳天白看着碗里还有大半的粥,柔声劝道,“再吃几口?”
“好吧。”水玥颜低头又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实在是太过清淡。心中不由得暗叹,她又没心思变白发魔女,好歹给口咸菜吃也成啊!
“惜言。”柳天白轻轻唤道,墨色的双眸溢满对她的温柔宠溺与深情,熠熠的流光溢彩。“以后别再做那些傻事了,好么?”
又是细盐!
水玥颜的眸瞳缩了一下,危险地眯了起来。她抬起头,顺便放下手中的筷子,“柳……柳天白,第一,我不是惜言;第二,我热爱生命,对各种寻短见的方式既不好奇也不向往;第三,请仔细听我说话。如果对某句话有特殊偏好,个人建议是——你最好去买只八哥。”当然,鹦鹉也可以,复读机也可以。
柳天白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他想了想,反问道,“惜言,那也就是说,你以后再不会寻短见了,是么?”
这个人的耳朵是不是有自动过滤程序,和着就听见他想听的了?水玥颜微笑着,用极为认真极为缓慢的语速,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真得不是惜言。而且,我对于自寻短见半点兴趣也没有。”
“惜言,这样我就放心了。你若真出了事,我如何向已经过世的岳父岳母交代?”
水玥颜的脸已经开始朝着苦瓜的方向转变,“柳天白,我真得不是惜言。还有,落水只是一个意外,就像出门忘了带伞却赶上瓢泼大雨,完全是不可预知的。”这个什么元熙三年总没有天气预报吧,唉,难说,毕竟,古人的智慧也是高深莫测的。或许,她该换个比喻才对。例如,走在路上,却被天上掉下来的乌龟砸死;例如,明明在浴缸里洗泡泡浴,却不知被哪条下水管冲到了什么元熙三年;例如……
柳天白伸出手,紧紧握住水玥颜柔软纤细的指掌,声音温柔而低沉,“惜言,我口笨嘴拙,又不解风情,但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夫君好父亲。为你,也为这个家。”
“对于你这种负责任的态度,我深表赞同。”水玥颜有气无力地回答,确切的说,她的思维已经开始跳帧。如果他再这么继续下去,短路是一定的。而且,过不了多久,她就直接死机了。但她,仍旧坚持不懈的,一如既往的强调,“还有,我不是惜言,所以,你对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惜言,只要你不再生气就好。”
“我不是惜言,还有,我根本就没有生气。”
“惜言,日后就算再生气也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我不是惜言,还有,失足落水根本就不算是莽撞。”
“惜言,莽撞也好,生气也罢,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我不是惜言,另外,谢谢你的关心。”
“惜言……”
“我不是惜言……”
……
两个时辰后,水玥颜,彻底绝望了。眼前这个名叫柳天白的男子,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仅固执一项就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那么她呢?该妥协还是该坚持?
最后的最后,水玥颜以一脸无语问苍天的颓丧表情,勉为其难地问了一句,“我到底是谁?”
柳天白俯视着她的脸,一时之间,有些踌躇。自落水事件发生以后,那种即将从他生命中绝尘而去的悲凉第一次有了些许的消散。
“裴惜言。”唇边绽出一抹淡然的笃定笑容,他如此说道,“你是我的妻子——裴惜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