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段感情都能得蒙昊天上帝眷顾,赐给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么即便是千生万世的等待,都不算太久。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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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好了么?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遭受怎样的唾骂,都要登上御座,成为天下的主宰。
——是的,我决定好了。
——是为了黎民还是为了你的母亲?
——为了我自己。
——痴儿,你可知高处不胜寒,你可知至亲亦可杀。
——既然称孤道寡,便不需要任何人。
——痴儿!
……
“颜儿(惜儿)!”
随着一声惊呼,孟玄胤和孟玄喆猛然惊醒。二人从各自的石床上缓缓坐起身,昏黄的灯火下,他们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们没死?”孟玄喆拉开袖子,看着曾经被他深深化开的手腕,伤口已然消失不见,仅剩下一条浅粉色的疤痕。
“活着……”孟玄胤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又摸了摸还有些抽痛的胸口,沉吟道,“外伤和内伤大部分都好了,唯有折断的肋骨……也就是说,我们昏迷的时间并不是太长。”
“那么颜儿(惜儿)……”孟玄喆和孟玄胤两人猛地站起来,眼中充满了惊喜,“难道她还活着!”
“可这个地方是?”孟玄喆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虽然陈设简单,但是,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论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阴沉干燥的味道,还是石壁上雕刻的虎跃龙腾,看起来都和多年前无意中闯入的地宫有些相似。
然而,当他仔细观察墙上的雕刻,却又发觉,与月嬴的石雕风格完全不同,亦不是日耀的风格。再加上受伤之人不易移动的原则,他苦笑道,“看来我们被人送入了皇陵,只是,十余座皇陵中,我们身处的又是哪一座呢?”
孟玄胤高高勾勒起嘴角,讥笑了一声,讽刺道,“世人不是都赞誉你学富五车么?这都看不出来?”
“你是不是还想打!”孟玄喆脸孔瞬间扭曲,那浑身的杀气犹如实质,一瞬间几如罗刹。
脸色铁青的孟玄胤怒视着他,冷声道:“打就打!反正上次还没打完你就趁机开溜了!”
短暂的静默,但是在这静默中,却蕴藏着冲天的杀气。
一触即发。
孟玄喆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再度扬起那智珠在握的笑容,朝着孟玄胤缓缓道,“皇兄,你真得很讨厌!”
“承让承让,喆弟你也好不到那里去!”孟玄胤扭曲的脸已经冷沉下来,没有愤怒和心伤,只有铁血的冷酷。
“我不过是在述说事实。”
“我说得也不是臆想。”
……
二人怒视着对方,杀气狰狞。
“你应该明白的,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孟玄喆别过头,手掌拂过冰冷的墙壁,又看了看铜灯中剩下的灯油。
孟玄胤双眉一凛,脸色越发的冷了,他用力一捶身旁的石壁,怒道,“当然,决定永远不是事后才发出,而是早就下了的。”
孟玄喆轻叹一声,指尖缓缓掠过石案,“所以,我们的命运就是争斗,而结局,只有不死不休。”
孟玄胤低着头,在石室内踱着步子,半晌,他站定脚步,回首看着孟玄喆,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没错。我们之间的仇恨,不死不——休——”
最后一个字说出的瞬间,二人突然运内功于掌心,一同拍向石壁的某处。只听轰隆隆一声,石壁蓦然倒塌。站在那之后的五名老者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却含着某种莫名的光彩。
“师傅?”孟玄胤和孟玄喆异口同声道,说完,二人一愣,转头看向对方,“你说他们是你的师傅?”
一瞬间,四周突然冷寂。
眉眼微动,惊愕的脸瞬间沉淀了下来,孟玄胤看着眼前笑得温润眼中却带着怒意的孟玄喆,唇边也多了一抹冰冷的笑。“惜儿在哪儿?”
“你们两个真是出息了,见到师傅都不拜!”领头的那名老者微微眯了眯眼,表情十分不满。
“拜?”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孟玄喆慢悠悠地说道,“先把颜儿还给我,否则,免谈!”
领头的老者的脸开始有点沉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怒道,“为了一个女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值得么!”
“我的心情……”冷冷的声音响起,孟玄胤沉声道,“我的心情,现在很不好。别说是师傅,就是满天的神佛,对此刻的我而言,心里想到的,唯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以,在我还能保持冷静的时候,最好将惜儿交出来!”
“她已经死了。”一名身着灰衣的老者如此说道。
“死?”孟玄喆缓缓抬起头,面上什么惶恐焦急之色都没有,只有一片平静,“且不说颜儿吃过朱颜改,单说她身体里的同心蛊……死这个字,对她而言,岂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颜儿是你最疼爱的孙女,让她死?”
他转眸看向孟玄胤,“你信么?”
孟玄胤懒懒洋洋一笑,“信,为何不信呢?他们五人花了数十年的功夫,就是为了将你我玩弄与股掌之上,连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置之不顾,何况是惜儿。嫡亲的孙女儿又如何?你那位师妹楚拂樱不还是楚凌云楚燕叟的女儿么!”
“说得也是。”孟玄喆浅淡的眼眸缓缓地扫过与他最为亲近的师傅在江湖中号燕叟的楚凌云,沉声道,“他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为了看你我兄弟相争。多有趣,我们自以为高高在上,掌握着他人的命运,谁料想,我们自己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想不想试试欺师灭祖是什么感觉?”孟玄胤顿了一顿,视线缓缓扫过那五个人,沉声道,“反正我们在先帝的陵寝之中,就算死,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啊,百里师傅,当初是你教我的吧——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
大逆不到之极的话从孟玄胤的嘴里吐出来,却没有惊到面前的五人。孟家人从来都是血债血偿。这惊天的骗局既然让他察觉,结果必须是用血和生命来洗刷这份侮辱。
“二对五,你觉得你们能赢么?”百里南目中闪过一丝玩昧,他缓缓道,“我应该教过你们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孟玄喆的声音越发的柔缓,清雅幽然,好似三月春风。“不论是争夺御座,还是习武练功,哪一样不是与人斗,与天争。识时务?若真是识时务,现在,我应该和颜儿在青云山过着离世隐居的生活,每日男耕女织,纹枰打谱。”
“是啊,水师傅,水老王爷,难道你就没有教过惜儿何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么?”孟玄胤五指轻握成拳,又快速的舒展开来,他面无表情的缓缓转过身看着领头的那名老者,“作为帝王自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为什么,我的惜儿从来就不知道为何天子之言不可违?是她天性如此?还是老王爷你平日里教导的太好了?”
“你们猜得没错。”一名青衣老者淡淡道,“她的确还活着,但是,能见到她的只有你们之中的一人,就好像能坐上御座的也只有一人。所以,今日,你们必须分出胜负。”
“颜儿(惜儿),此刻在何处?”
“看到那具石棺了么?”青衣老者指着不远处那具雕饰着精美图腾的石棺,“她就在那里,只不过,你们恐怕是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了。”
急匆匆跑到石棺旁边,只见石棺顶部雕有数朵牡丹花,四壁则分别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神。可是,无论孟玄喆和孟玄胤如何用力推那沉重的棺盖,又或者他们大声呼喊着水玥颜的名字,石棺依然严丝合缝,而且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们。
怎么办?
抬手揉了揉眉心,孟玄胤对孟玄喆自嘲的一笑,看来,真得是逼到绝路上了。
无声地摇摇头后,孟玄喆突然灿烂一笑,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划了一个剑招。
就在此时,领头的老者厉声道,“还不明白么!除非你们之中有一人死掉,否则,这石棺永远也不会打开。”
“正好。”孟玄喆运功于掌心,微笑道,“与颜儿生同裘死同穴是我的夙愿,我倒要谢谢师傅们呢!”说着话,他的手腕一翻。
与此同时,“反正你们还能活不少年,再教出一个听话的学生,想来也绝非难事。”说着话,孟玄胤也运功于掌,并且朝着头顶直拍下来。
“疯小子!”一直沉默不语的蓝衣老者冲上去拉开他们的手,顺便赏他们一人一个爆栗,“你们以为救人很容易吗!那天我们要是来迟一步,你们两个就直接见阎王爷去了。”
“反正都是死,凤羽师傅拦得住一次,拦得住十次百次千次么?”
“死啊,比活着容易多了,这个我有经验。”
“蠢蛋!蠢蛋!”蓝衣老者愤怒地又给了他们二人一人一个爆栗,吼道,“你们两个人的眼睛是摆设么!没看到石棺顶上有两个凹下去的地方,哪里是……”
“凤羽生!”呵斥他的是领头的老者。
“谢谢师傅。”感激他的是孟玄喆和孟玄胤。
“诶?”凤羽生摸了摸脑袋,愕然地看着那几个面露苦笑的老兄弟们,半晌,讪讪道,“不会又是我说错话了吧。”
“没错,你个没脑子的!”青衣老者咬牙切齿道。
“沈蓝巽!你个老东西,别以为抱上孙子了就有什么了不起!”凤羽生跳着脚骂道,“还有你,楚凌云,别给老子在一边偷笑,抱外孙子很爽么!再爽也是别人家!”
楚凌云不屑地撇撇嘴,“那也比你这个几十年都追不到心上人的蠢蛋强!”
“我……”凤羽生顿时哑了火,不服气地别过头。
在他们争执的同时,孟玄喆和孟玄胤拿出一直以来从不离身的玉佩,按照正面的图案往石棺的凹处一方,就听咔哒一声,石棺内扣住棺盖的暗锁终于打开。二人合力一推,就见棺盖轻易的滑了出去,最后掉落在地上,发出了闷雷一般的响声。
只见水玥颜静静地躺在石棺内,她的唇边依然带着熟悉的微笑容颜,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又好像她再也不愿睁开眼凝望这尘世。双手捧着一方玉匣,在火光的映衬下,玉匣上闪烁着温润的光华,轻轻流转间,仿佛正注视着他们。
“颜儿……”孟玄喆俯身凝视着水玥颜,手指缓缓伸出,颤抖地试了试她的鼻息,尽管脉搏微弱但还能感觉得到,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她现在这种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失血过多,而且没有半点求生的意志……”领头的老者淡淡道,“她这样,与死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就是个会喘气的活死人罢了。”
“只要她能活着就行。”孟玄胤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现在,来解决我们的问题吧。”他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的冰水,让人心中蓦然一凛。
“是啊。”孟玄喆站直身体,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任何事,都该有一个理由,也都该有一个结论。或许,有些人喜欢懵懵懂懂的活着,觉得麻木不仁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即可。但是,对我而言,比活着更重要的是真实,哪怕是残酷的真实,也比被矫饰过的谎言要来的美丽。”
微弱的火光在黑夜里噼啪作响,一朵一朵的灯花,结了又灭。
良久之后,领头的老者叹息了一声,“罢了,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事情你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所以,也该是你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楚凌云背过身,低声叹息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五人都是一直跟随在先皇身边的人。”
“勇将凤羽生,儒将百里南,智将沈蓝巽,杀将水淏天,无双国士楚凌云。你们是先皇最信赖的臣子,也是我们的师傅……”一脸冷杀的孟玄胤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更是我们信赖和依靠的人。”
耳里听着孟玄胤的话,孟玄喆深深的皱了皱眉,“然而,你们却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教导我们,文章、武功、医术、毒物、权谋、琴棋书画,还有仇恨,以及争夺天下的野心。”
“要做母亲的骄傲,要为母亲复仇,要执掌天下,要放弃自己最亲的人……”孟玄胤转眸看着孟玄喆,惨淡一笑,“他们应该也和你说过那句话吧,那句‘至亲亦可杀’。”
“我的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离世的?真得是因为皇太后贺兰琴心?”孟玄喆垂下眼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曾经,有关母亲过早的离世是他生命中最悲伤的一件事,一切的恨都是由此引发。
“我的母亲只是帮凶,真正下毒的人是先静太妃。”眉眼之中覆盖着薄薄的冰霜,孟玄胤如此说道,“先静太妃正是因为此事才会被废。而我的母亲因为知道慕兰实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让我在暗中寻找你、开始,我曾经以为独孤定疑是你,他长期避居在禅寺的确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换一个身份参加科考,并且由此走上仕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我手里有许多关于你的描述,但是,那些冰冷的文字都太过主观,只有我亲眼见过,亲自经历过,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孟玄喆转过身,凝望着棺盖上开得极妍的牡丹花,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回过神来,淡然一笑,“否则,我又为何要给裴惜言九幽失魂散,让她与水夕颜调换身份。否则,我又为何暗中用计让你对她印象深刻。否则,我又为何重拾孟玄喆的身份,只为落实你兄夺弟妻一事。”
“你的意思是,就连当年文知秋杖责惜儿,都是你暗中安排的!”嘴角冷冷的勾勒起,孟玄胤的唇边泛出一丝冰冷之极的笑容,“是了是了,为了查出来我有多在意惜儿,你必须这么做。而我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文知秋,恰恰给了你进行接下来这些事情的自信。”
“没错。”孟玄喆眼底闪过一阵讽刺,冷笑道,“因为我了解颜儿的性子,而且,我了解文知秋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可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打死惜儿!”孟玄胤一把拽住孟玄喆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你怎么下得了手。”
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充满杀气与悲伤的静默。
“你忘了么?为了终有一日实现那个目标,所以,至亲至爱又如何?”孟玄喆眼角挑动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孟玄胤,眉眼中涌现出深深的厌恶和憎恨。是的,没错,从出生开始,他与他之间,只有憎恨。“我一面派人鼓动贺兰显,一面派定疑在藤城暗中控制月赢国的那些大臣,再加上先皇留给我的军队,想要将你与日耀都放弃的荒芜之地握于掌心,其实并不难。何况,再荒芜的地方,用心经营也会变成富庶之地。”
“军队……”眼中藏着嗜血的冷酷,孟玄胤松开手,嘴角勾勒起锐利之极的冷笑,“那些落草为寇的土匪其实就是你的军队吧,否则,叛军如何能与水桓远一战,而且僵持了那么久。”
“那是因为,我需要练兵,而你需要将各个诸侯国的兵调到前线去做一个消耗。我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孟玄喆微微一笑,沉着的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漫过孟玄胤,“何况,你根本不想杀死水桓远,我自然是顺水推舟。”
“我不杀水桓远是因为他根本不会背叛我。”
“哦?你这种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龙翼、凤羽、昆吾,麟趾。”孟玄胤面无表情,缓缓吐出八个字,“你以为我留着他,只是因为他是定南王,只是因为他是惜儿的兄长?如果你真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水家之所以能留到现在,是因为他们永远不偏不倚,只会守卫御座上的那个人,无论正邪。”
“不,我想得是另外一件事。水家既然安排了人在你的身边,那么我的身边也该有。”孟玄喆转过身看着领头的老者,“那个人是谁?”
“我的孙女儿——裴惜言。”领头的老者,不,应该称他为水淏天,负手淡淡道,“因为定疑、汝嫣错、独孤静辉都是男子,所以,为了方便行事,我选择了裴惜言。所以,才会让他们离开水家,改名换姓。只是,我没有想到裴惜言那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水家的人,自私,贪婪、狭隘,所以,无论她是被你利用,还是被无逸杀死,说到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么惜儿呢?在你们的计划中,她又是什么?一件刺激我和他的工具?一件让我们争斗到不死不休的物品?”
“你们为何不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你们水家的那个预言,你们会对她锲而不舍么?”水淏天的声音不大,却如金石般坚定。
孟玄喆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他一字一顿道,“水家嫡出的女儿肩负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让自己嫡亲的孙女儿如此牺牲?”
“因为,这是她的命。”水淏天阖上眼,缓缓叹了口气,“曾经,有人预言,当水家女子先破后立,而且成为玉螭的皇后时,必将辅佐圣君将玉螭推向辉煌盛世。”
“命?”空气中突然飘来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也就是说,我来来回回,死死生生,只一个命字就解释了?”
众人一愣。
就见水玥颜抱着玉匣从石棺里走了出来,不是一般二般的生气,也绝非三般四般的发怒,她只是想到有太多的情意来不及细细解读就被匆忙的湮没在了时间的缝隙和烽火硝烟中,抓住的时候,只剩下了满心的歉意和无奈。
冷冷的空气中,她茫然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你们愿意争愿意抢是你们的事,非要留我在旁边做什么?做裁判?我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做战利品?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价值。但是,我必须活着,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孩子,真相就在你手中的玉匣内。”水淏天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心中有说不出的歉意和无奈。
真相……
水玥颜看着手中的玉匣,半晌,苦笑道,“没有钥匙,我怎么打开?难道要我砸开它?”
“子清应该给过你一对紫玉八瓣莲花垂珠玉步摇吧?”水淏天低沉的声音犹如投石入河,立刻溅起丝丝波浪。
水玥颜看了眼孟玄喆,然后手腕一翻,一支银簪出现在她的掌心,就像是剥橘子一般,将发簪外面银箔揭开,露出里面的玉簪。
孟玄喆也将他小心收藏的玉簪递给水玥颜。
打开玉匣,里面只有书信一封。水玥颜抬起头,看了看孟玄胤,又看了看孟玄喆,然后看了看那五名老者,“你们谁先看?”
没人说话。
也对,这里面还不知道写了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呢。
水玥颜展开书信,略略扫过信笺,气得浑身直哆嗦,猛地跳了起来,怒道,“你们刚才说这里是先帝的皇陵对吧!”
“对。”水淏天幽幽叹息道,“颜儿,先帝的遗诏上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水玥颜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寒光,她冷笑道,“因为两个儿子都很优秀,实在是难以抉择。为了玉螭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所以想出了这个争霸天下的法子。他脑子进水了还是脑子被门夹过?让全天下的人因为他的选择困难症陪着他玩这场游戏。死了这么些人,母子离心,手足相残,天下大乱,就因为他的选择困难症!而我,就为了他的选择困难症,拉着所有人陪我一起下地狱。我真是错了,大错特错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颜儿(惜儿)!”孟玄喆和孟玄胤连忙拉住怒气冲冲的她,焦急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水玥颜狞笑道,“我要刨坟,我要鞭尸!我要把他的皇陵全炸了!炸得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丫头!你可别发疯啊!”凤羽生连忙跳到她面前,又是哄又是劝,开玩笑,若是真让她把皇陵炸了,且不说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死了以后也无颜见先帝啊!“水老头,还不劝劝你家丫头,怎么是这么个混脾气,到底随谁啊!”
“随谁?”水玥颜用力地甩开拉着她的手,指着她面前的每一个人说道,忧伤又似讥诮地笑了笑,“先帝有病,你们也有病么!就这么心甘情愿的陪他玩!家破人亡,死死生生在你们眼中就这么简单。对不起,这种设定我接受无能。”
“既然不喜欢,就随我们回去吧。”伴随着男子冷冷的耳语,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如桎梏一般将她勒在怀中。
“回去?”一股悲愤突然直冲上来,填满了整个胸臆,水玥颜笔直地迎视着汝嫣错的眼睛,“这个词你不觉得很可笑么?我所恨的,所爱的,所失去的,所在意的,一切一切,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选择困难症!”
“虽然故事的开始是一个错误,但是,我们只要努力将结局推向圆满就可以了。”独孤静辉微微叹了口气,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极淡,又是苦涩又是嘲讽的笑容,“其实,你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你也有……所谓的选择困难症。”
“对,你说得没错。”水玥颜的眼眸弯曲成了一个更好看的弧度,“玉螭和永嘉会合二为一,然后出兵日耀和夜辽,将玉螭的疆域拓展到前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最终开创玉螭又一个盛世。这么美丽的梦想,这么美丽的未来,它的主人只有一个。但是,我很好奇……这一次,你们打算怎么选?”
“又或者,在你们看来……”水玥颜突然抬起手臂,手指直直地指向孟玄喆和孟玄胤的方向,“他和他,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柄!”
一瞬间的沉默。
“所以啊,我把这里炸了,谁侥幸逃生谁就去坐那把肮脏且无趣的御座。当然,要是全灭,那就悲惨了。不过,时势总会造出新的英雄。所以,你们无需担心!”
“不必。”孟玄喆和孟玄胤对视一眼。
二人异口同声道,“我放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