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相寻不遇亦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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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与情,对与错,因与果,孽与缘,亲情与爱情之间的抉择,当万般的努力争取着一分的厮守,寡心无欲地自在生活终有一日孕育出了恶之花。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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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州,午桥县,燕凌别院。

已是春在绿芜中,杨花落,燕子横穿朱阁。柳烟和雨隔疏钟,黄昏后,罗幕更朦胧。湖石崒嵂,几竿翠竹掩映下檐角重重的水菡居,白墙灰瓦,垂檐斗拱,半溪明月,一枕清风,尤显得院落精雅无双。

“小姐,小姐——”身着秋槐色衫裙的侍女如一阵风似的卷着进了院子,人过处,几竿静如处子的翠竹发出沙沙的轻响。

“小璎珞,鬼叫什么呢?难不成出门拣到金子了?”水榭内,软榻上转过一张清丽的脸,碧绿的池水映着灿如星辰的眼眸,更显得主人的明眸善睐。少女合上手边的食谱,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微微发疼的眼角,懒懒地望着她的心腹侍女。

“小姐!”璎珞嗔望了自家小姐一眼,心中暗道:从自己被夫人送到小姐身边起,这几年来,就没一天不被小姐调侃的。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少女不忍再逗弄天真的侍女,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脸色瞅着璎珞。

“清晨,奴婢在青云山采草药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长得和小姐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她穿着小姐最不喜欢的桃红色,奴婢一定以为是小姐又偷偷跑出去了。”璎珞见自家小姐开口问,忙献宝似得将她发现的事情一骨脑儿倒了出来。

“一模一样?”少女美目流转,落到远处的乱红飞过秋千去,对着身旁犹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璎珞轻声吩咐了几句。

璎珞脸色一白,神色痛苦地冲她那古怪精灵时常异想天开的的主子使劲眨了眨眼睛,“小姐,绝对不可以。如果让大少爷知道了,奴婢的小命就没了。”

“哥哥这几天去芦溪城了,他不会知道的。”少女适时露出一个如花般娇嫩的笑容,晃人心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的愉悦,清脆如莺啼。

“小姐……至少……至少得告诉珣玗姐姐。”璎珞的声音里夹杂着片刻不自信的犹疑,一如半空中即将断线的纸鸢,受不住气流撞击地摇晃了起来。

“我只是出门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何必告诉珣玗让她担心呢。”少女笑嘻嘻地站起身,忍不住张开双臂,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轻轻拍了拍璎珞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是……”璎珞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利落的换上竹青色长袍,又套上靴子,扎缚停当。然后将长发绾成发髻,随手用一支桃木簪固定,抓起手边的一柄棱竹骨黑油纸扇子,手脚俐落的爬上院角的银杏树,跳到墙头,一个鹞子翻身便出了府。

“小姐?!”璎珞在墙这边心急火燎地往外跑,她真不该多嘴和小姐说这些事,但凡小姐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不闹明白子丑寅卯小姐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一树红桃亚拂池,绿饧粘盏杓,红雪压枝柯。

少女驾着马车急匆匆地赶往城门口。瞄到守城的官兵这才想起,马车上有王府的标记,这要是大摇大摆地出城,用不了一天消息就会传到哥哥耳中。然后,被禁足三个月,直到回家。

想到以后的苦难,少女立刻弃了马车,却不知吓坏了后面一路追来的她身后的珣玗等人。马车在,人和马都不在,小姐这哪里是出城找人,根本是天高任鸟飞了!

璎珞吓傻了,脸色苍白地看着珣玗,“天啊,这可怎么办?”

珣玗犹豫了一下,淡淡道,“小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琳琅,你拿着王府的令牌直接去芦溪城,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大少爷,现在已经是先斩后奏了,如果再知情不报,就不是你我这等奴婢可以承担的责任了。”

其实,少女没想这么多,她就是琢磨着能晚让哥哥抓回府一刻便也是好的,可自己又该往哪里去寻那个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人呢?她,会不会是母亲口中的堂姐?

少女听过那个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也为此和祖父冷战过。

祖父其实是舍不得叔父的,只是家族的重任,数万边民的性命,沙场征战的危险以及不可预知,让祖父不得不狠下心,赶走叔父叔母。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难以分清对与错。

少女想着,将马拴在路边。七拐八绕,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才来到城门。眼瞧着门口已经排起等待出城的长龙,她那累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低下头,紧走几步,排在队伍后面,不管怎么着,先出了城再说。

她这副怀着心事低头暗自思忖的模样本没有什么,可路人看着却有几分稀奇。再怎么说,也是一团稚气的孩子。虽说穿得并不讲究,看那衣衫倒也是上好的料子。玉一样的小公子,竟然没有人跟着,当真是件新鲜事。

落到有心人的眼中,什么玉一样的小公子,根本就是只傻肥羊。

热散由心静,顺顺利利的出了城,少女跑到路边的摊子上喝了碗粗茶,用手背抹抹嘴,又让店家帮忙将水囊灌满,这才给了茶钱,笑嘻嘻地往璎珞说起的地方走去。

日头渐高,远处传来微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散着茵草的清离之气。

一路上,边走边问,总算是没偏离了大方向,稳妥地朝着青云山的方向走去。少女的额头上已经全是细密的汗珠,索性她兴致正高,哪儿有半点的萎靡不振,连绢帕都不用,伸出袖子胡乱擦擦脸,一副天高云淡任我逍遥的样子。摸摸腰间的水囊,她自顾自解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惬意地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跳出来的三四个人,手里各个拿着明晃晃的朴刀。其中带头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壮汉,桀桀一笑,“小子,咱们爷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借你几个子花花!你要识相的,就乖乖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的话……”

少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亏得哥哥还说什么淩州之地既是玉螭的米仓,也是玉螭的钱袋子。治安乃是重中之重,她才出了午桥县就遇到蟊贼,真是可笑可恼之极,回去以后定要好生奚落哥哥一顿。

其实这几个抢匪都是从外乡过来的,想着淩州有钱人多,打劫几个那就发了大财了,所以一直滞留在此地做那拦路抢劫的勾当。偏巧刚刚他们几个也在那茶棚吃茶,本想着这个独自出门的小子应该没多少油水,节了也弄不到几个子。但是后来一想,蚊子再小也是肉,若是绑了去,没准还能弄点赎金花花。自从到了午桥县,好些天没开张了,就先拿这个小子发个利市。可他们不会想到,这个孤身出门的小子背后却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杀神。

少女一转手中的棱竹骨黑油纸扇,朗声道,“我看你们各个年轻力壮又手脚齐全,天底下的营生何其多,偏偏去当贼!哼!真是不知羞耻!”

匪首啐了一口吐沫,恨声道,“老子的地都被那些大官们抢走了,除了找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种出几个娃,还有什么能种的!”

他身后几个大汉哄堂大笑,“老大说的是!”

“我告诉你,咱们爷们几个可都是身上有人命的人,不在乎多你这么一个冤死鬼!”匪首说得吐沫飞溅,就差手舞足蹈了。“老子看你生得不错,今个格外开恩。你若是乖乖听话,老子高兴了,收你当个义子干儿,也不算吃亏。”

少女眼神猛地一紧,好像发现了什么猎物一般,嘴角不觉间仰起了一丝奸笑,“要我当你的义子干儿?你就不怕福薄折寿吗?”

“你们说,这天下有老大我受不起的吗?”匪首回头对着几个手下吼道。

“没有!”

“怎么可能有!”

“天王老子见了我们老大也要低头!”

“常听说那些个有权有势的财主都喜欢豢养兔爷义子什么的,老子还觉得恶心。不过要是让这小子雌伏在咱们爷们身下,只怕以后对小娘们都没了兴致。”匪首淫笑了几声,眼睛一眯,琢磨着倒不如打个野味先就地爽快一场再说。

且不说少女自出生以来就被家里娇生惯养,从未受到过这等污言秽语的欺凌,再加上她性子本就诡谲,这些话更是难听的让她作呕。一时气愤至极,运足了力道,侧身飞踹,狠狠地踢了匪首一脚。

别看她年纪虽小,奈何师从的是她的祖父。要知道,她的祖父可是玉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定南王”。

“哎呦,你们看着小毛孩子,性子够倔!”匪首挨了踢不怒反乐,得意至极又叫了一声,“老子看你水嫩的很,还是乖乖地从了吧。咱们爷们也是会心疼人的,保你美上天。”

“是么?”少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头,亮晶晶的已是氤氲一片水气,俊逸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冰的面纱,看得那几个人不由得一懔。“只怕你身子骨太弱,受用不起呢!”说完,她随手取出缠于腰间的软剑,直刺过去。

“铮!”的一声,冷光划过,剑尖在匪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口,速度之快,无人看清。少女捏了个剑诀,冷冷一笑,杀气包裹了她的全身,“你最好有足够地能力为你刚才说出的这句话负责!”

匪首见自己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大怒,“上!都给我上!一定要把这小子的手脚打折了!哼,不尝尝他的味,今后,我纳木龙就白在道上混了!放心,老子用过后,就赏给你们,随便玩!”

空气瞬间凝结。

正在此时,只见用青幔蒙着的马车,被一匹神骏的白马拉着如风般疾驰而过。车上,一名黑衣小厮居辕控缰,另有两名青衣侍从并一小厮跨着座骑一左一右一后的护卫厢车。

少女有心喊救命,只是手中的招式再妙,也比不过壮年男子的孔武有力。几十个来回之后,便已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更是被划破了无数个口子。眼见着败相已露,她苦思着脱逃之策,奈何荒郊野外,想要藏匿却是难上加难。

索性,那辆马车竟然自行转回。

两名青衣侍从自坐骑上飞身而下,拔出宝剑冲到人群中,只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便把那几名劫匪打晕。少女眼睛睁得更大,心里不觉暗暗鄙视起自家祖父,平素总夸耀武功一流,却原来连别人家的侍从都不如。教她的都是三脚猫的功夫,哼!等她回家,一定要把祖父最心爱的胡子拔光光,拔光光!

只是少女不知道,若是府里侍从跟了来,比那别人家的更是要强上几分。

还好,最后那道主菜犹在。少女一脚踢飞匪首手中的朴刀,举拳轰向他的鼻子。一时间花开满脸,血流如注,匪首倒在地上捂着脸惨叫起来。

这会儿,两名黑衣小厮各自下车下马,走到少女面前抱拳道,“公子受惊了。我家少爷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来致歉,特命我等向公子告罪。”

少女微微一笑,朝着车厢拱手道,“救命之恩在下尚未曾相报,公子又何言有过呢?”

车厢里忽然传出少年的声音,清亮中透着丝丝暖意,让人听后觉得妥帖,沁入心脾。“兄台临危不乱勇斗恶贼,在下若视若无睹,岂不是让天下急公好义之人寒心。”

“公子言重了。”少女这辈子不怕别的,就怕说这等文绉绉的话语,可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更不要提是救命之恩了。“不知公子贵姓高名,仙乡何处?”

少年在车厢中笑道,“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兄台不必拘泥于报恩之说。他日若有缘相逢,一杯薄酒足矣!”

“一杯薄酒怎么够!”少女大声笑道,“不醉不归方显真性情!”

“好。”少年道,“就如兄台所说,不——醉——不——归!”说完,车厢内又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奔霄,超影,你们且将这些人捆好送到县衙,而后来大孚灵鹫寺与我回合便是。”

“是。”两名小厮应道。

少年又道,“翻羽,将此物送与这位公子。”

“是。”名为翻羽的侍从捧着一件藏青色的披风交到少女手中。

少女心中蓦地一软,却是为车中那少年的温柔体贴。“多谢公子。”

“可惜在下偶感风寒,不宜见客。”少年在车中长叹一声,继续道,“也罢!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他朝再相会,莫忘今日约!”说完,两名侍从一抱拳,跳上马车,驾车离去。

少女看着远去的马车,双手抱拳口中亦道,“再会!”

############

青云山下有个青云镇,别看镇子小,却是样样俱全。

少女从掮客那里租了间小跨院,洗漱一番,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衫,再出来时,又是那个翩翩少年了。

只是……

“这算是英雄救美么?又不是他亲自救得,顶多是借花献佛罢了。”她摩挲着膝上的藏青色披风,喃喃自语道,“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他要去大孚灵鹫寺,唔……不知道那里好玩不?”

入夜。

软软的月光洒满了各处,为月光所照及的地方,皆显得极其温柔。晒干了翅膀的蚂蚱在草间,叫个不息,繁密如落雨霖铃。

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幽幽的箫声,袅袅馀馀,反而使一切更加寂静,吹得人心头有点薄薄的凄凉。

“……从容中道,乐不淫兮。条畅洞达,中节操兮。终诗卒曲,尚馀音兮。吟气遗响,联绵漂撇,生微风兮。连延络绎,变无穷兮……”少女推开窗,却见窗外修竹数竿,古梅一树,十分清雅。她静静地听着箫声,半晌,低声叹道,“优柔温润,又似君子……”

回首见房中的墙上挂着一张断纹古琴,少女急忙走过去将琴摘下放到窗边的几案上。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心却已经落在竹影间,渐渐远去。

初时,有些凌乱。曲不似曲,调不成调,仿佛故意要勾起别人的耳朵那般。渐渐的,少女似乎熟悉了她弹奏的这张琴,缠绵悱恻的琴音再度响起,却是拨宫转羽推角飞商,如风过水破痕般轻触了心中的柔弦,曲调绵绵连成一片。

那吹箫的少年也在窗边静静细听,却觉得那琴音似流水,如清风,淙淙铮铮,清清泠泠。如泣如诉,如丝如缕,挽牵出几分缠绵,吟哦出几缕缱绻。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之。”

心中蓦地一动,他疾步走出厢房,趁着月色依稀看到柳色的衣袂如氤氲的薄纱在夜风中翩然舞动,模糊地在窗边一闪,便又不见了。

“诶?”少年懊恼地低喊了一声,本想再四处张望一番,黑衣小厮却在他身后轻声唤道,“公子,还是快回去吧。仔细让百里先生知道了,小的可担待不起。”

少年的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戏谑道,“你不说,师傅怎么会知道?”

翻羽满心委屈,见自家公子笑他,也不敢分辩,只嘴里嘟囔道,“公子何苦来笑小的。人常说一动不如一静,公子本就有恙在身,如今又不肯在寺里静养,暂住在这里也只是一时,实不该作出方才那等不思后果的举动。”

月光在少年的眼中流转着,半浓半浅,朦朦胧胧地,“我不过是想看看何人抚琴,怎么就不思后果了?这几日赶路也实在是辛苦你们了,好不容易到了青云山还不歇一歇,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黑衣小厮笑道,“公子,不是小的话多,小的倒是一片真心为公子。若是让百里先生知道公子今日让我们出手救那位小公子,还不知要平添多少风波呢!”

少年听了,便说道,“是了,你不提,我倒忘了。那位小兄弟年纪小小却孤身闯荡江湖,也不知他现在可否平安?”

“公子!那位小公子别看年纪虽小,招式却是用得有模有样。小的看他的武功,很像是定南王府那一路,所以,公子就不必担心了,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黑衣小厮劝道。

少年点点头,心中虽想问上一句隔壁的小跨院里住的是何许人也,却又懒得和翻羽辩驳,只得作罢。

主仆二人回房后,倒也是一夜好眠。

只是如此情形重复上两三次,别说少年了,连他身边的小厮都免不了有几分好奇了。怎晓得,他们这边将吹箫的时间提了前,隔壁那边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将抚琴的时间也稍稍提前了片刻。

可就是这样,每一夜,箫声幽幽,琴声徐徐,两相呼应,竟是此唱彼和,如若较短絜长一般。

东跨院的白衣少年,垂了眼目,凝神凝思,心若止水。箫声若颽风纷披,浅诉低吟,清静厌瘱,风鸿洞而不绝,如旷野落雪。

西跨院的青衣少女,睁开眼睛,浅浅一瞥,旋又闭上。琴音似漫衍络绎,出世飘逸,荡漾平静,优娆娆以婆娑,犹戛玉敲冰。

如此这般,两人竟斗了七八夜。

从未盟誓,却无一人失约。

从未等待,箫起时,琴声响。

从未争出个高下,心音,妙音,曲意,心意。

只可怜了青云镇的其他人等。不管你僧也罢,俗也罢,高山白雪也罢,下里巴人也罢,听也听得,不听也得听得。唯有那大孚灵鹫寺出来的灰衣少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满面含笑,“度自心现无所有,得住般若波罗蜜……”

箫音起,琴音亦起,辨不清谁邀谁和。也许相较多日,已是相知甚深。漫漫夜幕,两颗稍嫌稚嫩的心一同跳跃。

突然,少女手中突然一滞,琴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断弦,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堂姐的消息,她已然打探到,明明近在咫尺,却心生胆怯。没错,她可以转身,可以悄然离去,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问题是,叔父大人病了,堂姐一人如何照顾的过来,就算她暗中接济他们,也不可能派去一堆人照料他们。既然,琴弦已断,也该是她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失了琴音徐徐,就像是失去了磨洗心灵的那双永不睡眠的眼睛,东跨院中吹箫的白衣少年也停了下来。他转身对着山墙,默然伫立。

月光和树影,几声怯怯的虫鸣里,少年微叹着。突觉手背上一凉。抬头间,暗沉的天空中投下水滴无数,雨点落在扬起的脸上,却是淡淡风雨淡淡愁。天是感应了人的心情么,竟然说下就下了?

似乎隐隐有一丝明悟飘过,少年仰起头看着霜皮溜雨黛色参天的柏树。如亭似盖烟叶葱茏的枝叶几乎遮掩了半个天际,墙外还伸进来几枝银杏的枝桠……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优美的弧度。

“公子,您身上的咳症尚未痊愈,还是先回房吧。”黑衣小厮擎着油纸伞,劝道。

白衣少年站在伞下,轻咳了几声,眸光流连,终是转身含笑而去。

静邃的山林里吹着孤寂的风,墨蓝色的夜空星星点点,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松涛声,像汹涌的海浪。

那夜,山中清梦无数。

翌日。

青云山中的一间茅舍前,红衣少女愕然地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女,嘴角微微旋转开一个巨大的讽笑,“你是谁?”

“裴惜言……惜言姐姐。”青衣少女垂下眼眸,浅浅的笑容如若春风,轻道,“我是你的堂妹水夕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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