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若未忘世,虽闲心亦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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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人算终不如天算!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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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纭的梦有人在一遍遍唤她的名字,带着伤痛悲怨,带着爱恨怒嗔,间或有一些记忆的残片在顽强的跳动,却总也看不清楚。

水玥颜站在梦境中,看着自己,又仿佛看着旁人,迷离间,点亮灰暗梦境的是清脆的落子声。纹枰打谱的是名女子,她身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脸上带着烦闷的神色,“娘亲,叔叔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爹爹从不提起他?为何爷爷说他是水家的耻辱?”

“因为他是个热爱自由的人。”女子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是山涧里流淌的溪水。

“娘亲,你骗人。”孩子撇撇嘴,趴在桌边看着棋枰,“不自由毋宁死,我又不是不懂。可这么点小事,用得着让爷爷和爹爹讳如莫深么?”

女子听了也不恼,依旧轻柔地说道,“你还小,所以不知道人生是多么沉重的东西,重到不丢弃一些回忆就会被压到窒息。”

“娘亲,人必须要丢弃记忆才能活下去么?”孩子拈起一颗棋子,在指尖把玩着,笑嘻嘻地说道,“问题是,我的记性还不错,如果怎么也忘不掉又该如何是好?”

女子转过身,白皙的手指抚上孩子的脸,微笑的脸庞带着奇妙的忧伤,“娘亲希望你拥有的全都是快乐和幸福。”

果然是哄小孩的话。虽然希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又是无比残酷的。不过,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吧!水玥颜寄居在孩子身体之中的灵魂默默地想。

女子看着孩子茫然的脸,唇边绽出温暖的笑容,轻声道,“明日就可以见到你的堂姐了,心里高兴么?”

孩子点点头说,“嗯,姐姐比哥哥好!”

女子哑然失笑道,“这话要是让你哥哥听到,他啊,得伤心死了。”

“谁让他昨天笑我是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不通!”孩子气鼓鼓地嘟起嘴,趴在女子的怀里,撒娇道,“娘亲,我们把堂姐接回家吧,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玩。”

“人各有志,何况你叔叔并不喜欢所谓的锦衣玉食。”女子摸着孩子的头,微笑道,“记住,虽然他们的生活略嫌贫困,但他们和我们是相同的,谁的灵魂也没有低贱过谁。”

孩子翻了个身,枕着女子的腿,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娘亲,难道你就这么看轻你的宝宝贝贝么?”

女子从一旁拿过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孩子身上,柔声道,“哪儿有人说自己是宝宝贝贝的,你啊,真是永远都长不大……”

水玥颜醒来的时候,脑袋里是一片空白,仿佛是下了一场大雪,将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埋葬,只余下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真干净。可她却觉得身上暖暖的,仿佛,那件披风依旧盖在肩头。

这是谁的梦呢?

水玥颜怔怔地想,也许是属于『裴惜言』的吧,这还是她第一次做有关『她』的梦。淩州是『裴惜言』的故乡,可痕迹却淡的就像是那一家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也许是因为隔了太多年,也许是因为私奔离家的他们不愿过多的接触别人,也许是因为她失去了全部属于『裴惜言』的记忆,所以,纵然回到故乡,她却什么都想不起。

天白曾经说过,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回到他曾经说起的故里,乡人们都知道柳家出了个爱国爱民的棋圣,甚至有不少人记得那个极为聪慧却稍显沉默的男孩。

然后呢?水玥颜紧张地问道。

乡人们叹了口气,说什么柳家三代单传,如今柳棋圣一死,柳家也没了人。房子虽然在,只怕再过个几年就成了断壁残垣。

天白曾说过,他师从燕叟。

然而,亲自赶往山右祈州的汝嫣错说,燕叟的女儿已经在去岁夏末秋初的时候,嫁入当地的名门大户为续弦。而燕叟早已离开隐居之地,云游四海,渺无踪迹。

这个世界,真得是太辽阔了,辽阔到不知去何处找寻一个人的踪迹。然而,某些时刻,这个世界又小的可笑,不想遇见的人总能擦肩而过。

水玥颜知道,某些人,某些事只是被隐藏,从来不曾真正消失。她不知情的在上面踩来踩去,等到雪变成冰,轻易打碎的又是谁的人生。

而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弄人?

水波潋滟,随着画舫缓缓地漂移在桨声中,水面上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水玥颜遥遥地看着那人,犹豫着,回忆着,思忖着。她不能说那个人是一个顶着秀美绝伦的皮相,藏着卑鄙龌龊的心思,干着伤天害理的坏事的人。一来她没有资格评价他,毕竟那是史官的事情,二来天白和她的事情与他无关,她不需他负担起谁的生死。所谓的公平,并无绝对一说,否则,尘世间可有人能活?

以家国天下为一体,以孝悌忠信为准则,以肇造大同为己任,没什么不对,但帝王心术又岂止这么简单,何况,那人有着铁鞭驭马的气魄和胆识。

画舫上站立着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小男孩,随着身旁拉琴老人那呀呀嘶哑的乐曲低低唱道,“也只为平生名望,博得个望尘遮拜路途旁。出则高牙大纛,入则峻宇雕墙。万里雷霆驱号令,一天星斗焕文章。威仪赫奕,徒御轩昂。喜时节鹓鸾并簉,怒时节虎豹潜藏。生前不惧獬豸冠,死来图画麒麟像;何止是析圭儋爵,都只待拜将封王。却说那不得志的,也有一等。还有那苦志书生才学广,一年年守选场,早熬的萧萧白发满头霜;几时得出为破虏三军将,入为治国头厅相……”

水玥颜的脸颊上,忽然滚落一滴泪水,她喃喃念道,“只愿的圣主兴,世运昌;把黄金结作漫天网,收俊杰,揽贤良。当日个谁家得凤凰?翱也波翔,在那天子堂,争知他朝为田舍郎?傅说呵在版筑处生,伊尹呵从稼穑中长,他两个也不是出胞胎便显扬。虽然如此,那得志不得志的,都也由命不由人,非可勉强。他每都恃着口强,便仪秦呵怎敢比量?都恃着力强,便贲育呵怎敢赌当?元来都恃着命强。便圣贤呵也没做主张。这一个是王者师,这一个是苍生望,到底捱不彻雪案萤窗……”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任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衣服,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却恍如不觉。

画舫渐渐向岸边移来,几个青衣书生撑着油纸伞,站在船头,欣赏着这蒙蒙春雨中的水乡景色。这时老人的胡琴突然旋律一转,小男孩的歌声也变得轻快起来,“江旷春潮白,山长晓岫青。他乡临睨极,花柳映边亭。”画舫中人不由得纷纷叫好。(唐?王勃〖早春野望〗)

水玥颜听到这歌声,却是突然转醒。方才,沉浸在词中感叹人生之凄凉种种,惆怅苦闷之意竟是满溢胸怀。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撑起青色的油纸伞,伞外,是细如牛毛的雨。缓缓转身,离去。嘈杂的人声,盖过轻盈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远离……

被侍卫环绕的孟玄胤蓦然回首,他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清香,渐渐弥散在风中,雨中,人群中……

“主子?”邹常喜轻轻唤了一声。

孟玄煜没有理会他,只是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黛绿色身影,混着头顶天青的雨伞,身旁柳青的枝条,浅浅淡淡,像极了淩州春日的烟雨朦朦。

邹常喜顺着他的视线,也远望着。视线所及,只是一贯的杳渺疏淡。可他心里明白,主子心里想着那个人,纵然宫里添了多少来自水乡的花儿,主子的恩宠永远是宽严相济,绝不厚此薄彼。唯有那个人,得了主子的法眼,可惜,偏是个福薄命浅的人儿。

凌少晨和邹常喜看了眼漠然而立的墨,犹豫了一下,谁都不敢上前劝慰孟玄胤。

一群人就这么站在细雨中,呆呆地。

路人见状,也不由得停下脚步举目眺望。只是,眺望的人多了,倒成了奇景。

水玥颜听着身后人声渐轻,狐疑地停下脚步。可问题是……大家这是看什么呢?莫名其妙。她微微蹙起眉,好奇心逗着她踮起脚尖,难不成前方有什么稀罕玩意?

优戏的名角?花楼的魁首?万里挑一的美女?百年难遇的帅哥?总不能是哈利波特、UFO吧!不对,按照这角度,只能是蝙蝠侠……咳咳,这个想法有点远。

“大叔,您这是看什么呢?”水玥颜忍不住小声问着身边的路人。

“看……”路人和她一般也不知其所以然,只是看着,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看见了么?”

“啊?”水玥颜困扰地揉揉眼睛,难不成是皇帝的新衣?不对啊,玉螭的皇帝陛下,绝对穿着衣服呢!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回眸看向孟玄胤的方向,一边还在心里嘟囔:这不是穿得好好的么,别看是常服,那也是织造特贡的上品,每一件都非凡品……

只是,看着看着,水玥颜发觉不对劲了。

因为,那人,竟然开始朝着她的方向移动。而且,脚步越来越快,带着无边的怒气,冒着四溅的火星,就差最后轰隆一声——爆炸!

水玥颜吐血的心都有了。她明明带着鲛人皮呢好不好!这张脸他应该完全不认识才对!神啊,她只是没事上街买本棋谱,绝对不是想玩什么无巧不成书的把戏。天啊,别说是被炸,就是当被殃及的池鱼她都不愿意啊!心底暗暗叫苦,水玥颜举着伞就开始逃。

问题是一跑,那跟承认还有什么区别?

原来,真有自寻死路这么一说。

就在水玥颜走投无路即将被抓个现行的刹那,汝嫣错特突然拦住她,然后面无表情地往人群中扔了一颗胡椒烟雾弹。

这威力!

水玥颜心中啧啧有声的感叹着,只是脸上淅沥哗啦的,实在是惨不忍睹。当然,除了汝嫣错,估计整条大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和她一样凄惨。

“脱衣服。”有人对她这样说。

正用袖子擦拭眼泪的水玥颜,不由得一愣,“哈?”

“不想被抓就赶紧换衣服!”说着话,汝嫣错已经开始动手解开她半臂上的系带,动作敏捷迅速,流畅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私底下研究了许久。

“没用的。”水玥颜苦笑道,“如果我不逃,顶多是装傻充愣的混过去。现在这样,只怕他是有七八分确定了。”

“我有办法。”汝嫣错直接拉开水玥颜的中衣,将她的亵衣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你!”

还未等水玥颜叫出口,他已经拿着布条将她的腰紧紧地缠上,就像是束腹一般。然后是手腕,脚踝……

水玥颜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他面前,感觉比木乃伊还木乃伊。难不成汝嫣错刚从埃及回来?要不技术怎么如此娴熟?

啊呸!

等水玥颜再想开口,嗯,破口大骂的时候,汝嫣错已经拿出一身簇新的衣服套在水玥颜身上。汗,原来他给女人脱衣服的速度,和穿衣服的速度,一般快。

问题是,把她绑得像个水桶,嗯,水桶腰,水桶胳膊,水桶腿,总而言之,水玥颜站在那里就是一个粉红色的大水桶。

这也太恶俗了!

“我说阿错……”

“闭嘴。”汝嫣错低低地叱责了一声,然后开始动手给水玥颜梳妆打扮。

啧啧,速度惊人。不知道现下有没有吉尼斯世界纪录委员会什么的,她绝对帮他去申请。

等急匆匆的脚步声冲上客栈,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有些奇怪的黑衣男人,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粉色水桶……呃,不是水桶,是女人,一个粗壮的,不会打扮的,初来城里的,胖女人。而且是那种看了一眼,绝对不会想去看第二眼的胖女人。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打着雨伞穿着黛绿色衣服的女子?”侍卫甲别看眼,不客气地问道。

水玥颜自是动不敢动,话不敢说,只是大睁着双眼,露出黝黑的牙齿,傻笑。

汝嫣错放下手中的棋谱,淡道,“未曾见过什么女子。”

侍卫乙突然伸手一指,“这女人是你什么人?”

水玥颜连忙低头,心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但是,她很快抬起脸,继续傻笑。顺便“妩媚”地眨眨眼,脸上的粉皮终于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开始掉渣。

“贱内。”汝嫣错如此答道,表情坦然地就跟站在芦溪城的街头讨论今个的雨是不是很大啊很大啊很大啊。

“咔嚓!”掉的是侍卫甲乙的下巴。

“呃嗷!”噎着的是水桶的气管。

至于房内的其他人,或是忍俊不俊,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反正没一个将这对男女当成正常人。

“行了,走!”侍卫甲揉了揉下巴,一挥手。

一行人,嗖嗖嗖嗖,退得那叫一个快。估计,地狱这惨状,他们纵然有心度化,也是气力薄弱,无以为继。

看着汝嫣错将房门掩上,水玥颜疲惫地摇晃了摇晃僵直的脖子,然后,很客气的问了句,“你知道贱内是什么意思么?”

“贱内,拙荆,内子,屋里的,孩儿他娘……”汝嫣错如数家珍地列举着。

“停停停停……”水玥颜投降一般的举起手,“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非要用这个词?”

“身为小姐的随扈,随机应变是我必须做到的事情。”汝嫣错凝视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差在脑门打上——我是机器人,编号:ABCDEFG。

水玥颜苦笑着,在凳上坐下。

等了半晌,混乱渐止。

可水玥颜知道,除了眼下这副摸样,她别无他法走出客栈的大门。而且她还知道,但凡那人得到些许线索,会像挖落花生一般,一拽一大串。

这一次,她该怎么办?

############

毋园内,批阅奏章的孟玄胤,神态庄肃。

只是,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内侍,包括邹常喜在内,大气都不敢出。因为,眼下这种情形,太诡异,太恐怖。

宫女内侍们虽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主子身边的侍卫一个个急匆匆奔走的模样,让他们心惊胆战。

而邹常喜,那是陪着孟玄胤长大,在他身边服侍了二十几年的老人。主子什么脾性,他好歹也知道个**成。可主子只派了乔装的侍卫去寻,而且连关闭城门的密旨都没下。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道:今个的事情却是落到那一成之中,让他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偷眼看着孟玄胤气定神闲的态度,邹常喜猜想,主子一定知道那些侍卫根本没法子找出那个鬼丫头……

鬼丫头……

嗨,还真是鬼丫头!

邹常喜有些愤怒地想,死人又出现,那不是鬼还是什么!自从主子在街上救了她一命,她就没一天轻省日子,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的,怎么就没个完!

若今日出现的真是那鬼丫头,要么是她死里逃生,要么是她假死远遁。若是前者,她为何不回转?若是后者,她就是欺君大罪。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折损了主子爷的骄傲。

一而再,再而三罔顾主子的恩宠……

邹常喜不敢想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胆子未免太大了!

“邹常喜……邹常喜!”孟玄煜微微蹙起眉头,声音严厉地呼唤着身边服侍他多年的内侍总管。

“主子。”回过神的邹常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请罪,“老奴有罪,老奴万死……”

一旁的内侍宫女又是害怕又是纳闷,这邹常喜也是宫里的老人,又常年服侍陛下,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暂且记下,回宫以后,自己去敬事房领罚。”孟玄胤淡淡地说了一句,也算是看在他多年尽心服侍的份上,施舍的一点恩德。

“老奴谢主子不杀之恩。”邹常喜连连叩首,心中甚是自责,什么时候感慨不好,偏挑在这个时候愣神,就算主子立即杖毙了他也不为过。想到此,不由得涕泪双流。

“奉茶。”孟玄煜也不理他,只是冷冷吩咐道。

“诺。”邹常喜应了一声,倒退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邹常喜放下手里的奏章,有些乏力地靠着椅背,他缓缓阖上眼,

似是要小寐片刻。

宫女内侍们见状,立刻悄然退去,随手带上门。

孟玄胤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主子。”

“嗯。”

“派出去的侍卫们一无所获。”

“哼。”

“坊间传闻惜柳楼楼主暂时搬到山上静养,但也有人看到她已回到芦溪城,只是不知落脚在何处。”

“哦?”孟玄胤沉吟半晌,还是那个姿势,淡淡道,“她不敢住在僻静的地方,继续查。”

“属下担心惜夫人就是摸着主子的心思,所以反其道而行之。”

孟玄煜闻言轻轻一笑,“她的确有那个心,只是,胆子太小。”哼,她那点狗胆全用来蒙骗他了,欺君罔上,她还真是不怕死。

“……属下驽钝,实不知该去何处替主子寻回惜夫人。”

“不必去寻。”孟玄煜坐直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饶有兴致地笑着,“红绡和绿珠是你的徒弟?”

暗卫身子一抖,“属下对不起主子,竟带出这么两个不成材的徒弟,既不能替主子分忧解劳,还自行出家……”

“还俗就是了。”孟玄胤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她们当初出家也是为了替惜儿祈福,如今,该她们的差事,还是她们的。”

“属下……属下替她们叩谢主子宽恕之恩。”暗卫恭声道,“不知主子打算让她们以何种理由还俗?”

孟玄胤拿起案上的奏章,右手执起御笔,缓缓批了两行字,方说道,“虽是饶她们不死,终究活罪难逃。”

“属下明白。”暗卫应了一声,旋即消失在空气中。

直到此时,孟玄胤才完全卸下帝王的威仪。唇边露出残忍的笑容,冷酷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让人无法觉察的杀气,“喜欢逃是么,很好,很好。只要你活着,我有的是时间,看你怎么逃回我的手掌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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