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泪水一定是在死亡降临的那一瞬,为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和还没有做过的事。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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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辣的日头,照得人嗓子眼都在冒烟。田野像是被水洗过似的,一片**。河堤上,官道旁,到处是三三两两逃荒的灾民,被打捞上来的尸体难以计数……
哭声震天……
突然,官道上辚辚驶来的一辆囚车。囚车上一口大笼,被重链锁在笼里的,正是已经被罢官的青州郡守王虎林。
灾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间接毁了他们家园夺取他们家人性命的罪魁祸首!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恨意促使他们不顾押车兵丁的阻拦,顺手拿起脚下的石块或是烂泥用力向着囚笼扔去。
王虎林满头满脸不是血就是泥,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突然,有人大喊道,“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
灾民们闻声纷纷驻足,向着身后让开了一条路。柳天白穿着一身青色素衣,脸色凝霜,带着几名官员沉步走来。
这时,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急忙拖着孙儿挤了过来,含着泪花大声喊:“乡亲们!钦差大人为青州百姓除了大害!钦差大人是救命大恩人!是青天大老爷!”
灾民们向着柳天白齐声高喊,“青天大老爷!救命大恩人!”
面对这样的惨状,面对这样简单淳朴的乡人,谁可以坦然接受如此的赞誉?柳天白是个生性浅淡的人,更何况,他需要的不是赞誉。而是,视线所及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度过这场灾厄。纵然流着泪,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他要做的,就是在黑暗降临时,将领迷途的人循循导入正途。或许,让一切恢复原状可能需要花上很久很久的时间,但总要有人擎起火把,在悲伤中,给予引路人的温暖。
真正的伤心无人能够安慰。
逝去的灵魂永远不会回来。
比起无用的道歉,他能做得还有很多。所以,他伸出手搀起每一个人,细细询问着粥厂施粥的情况,询问着医馆的药是不是足够。他拿了肉脯分了天真懂事的孩子,又仔细叮咛保长里正务必让每家每户都要将水烧开以后再喝。
他的声音很淡,却像是暖暖的风拂过人心。
他的笑很浅,就像是水波的涟漪,涤荡开灾民们犹自沉重的心。
他的眼眸,干净清澈,黑白分明,不曾沾染一丝一毫官场的黑暗。
淳朴的乡人,爱憎从来都很简单。更何况,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官,没有架子,没有傲慢,没有矫饰,有得只是如冬日里绽放的梅花,带着淡淡的温暖。
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平等的灵魂。他认真地倾听,然后,轻轻地对身后随行的官员交待一些事情。渐渐地,连那些急躁甚至有些慌乱的官员的心也静了下来。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已是无力回天,但此时此刻,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看着所有人有序的忙碌着,柳天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怔忡。世事无常,所以老天总是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人们,美好的总是短暂,而痛苦却总是那么漫长。所以,人活在世上,不只有爱情和权欲,还有责任。
然后,他回首凝视着囚牢中的王虎林,轻叹。
刚才,河堤旁,还是哭声震天!悲怆哀戚,不胜凄凉。现在,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希望,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告慰死去的灵魂。
王虎林看着这一幕,眼角也淌下泪水。如果,苍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可是,当他在青州边境跪迎钦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悔之晚矣这四个字,是多么的苦涩。
所以,他不恨柳天白。虽然像是游街一般赶往卢宛城,虽然每天都会被灾民辱骂被灾民扔石块,可王虎林的心,却安稳的很,比他躺在那张紫檀木雕成得足以躺下十人的睡榻还要安稳。
因为怀着必死之心么?
不,他只是觉得千刀万剐都不能让他赎清罪孽。
数万人的生命,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一念之差……
终成大错!!!!
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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耒阳县外。
大铁锅内盛着热气腾腾的米粥,长长一队灾民排着队,在锅前领赈。两名小厮挽着衣袖,手里各操着一把大铜勺,挨个往灾民的碗里舀着粥。
粥棚外,高高竖起的旗子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赈字。夏风虽缓,却仍是将旗子吹得迎风招展。
官道上,文沐雪一勒马缰,骏马昂头一声嘶鸣,双蹄腾空抬起后又重重砸在地上,溅起许多泥土。灾民们见有大队的官兵经过,纷纷退到一边,脸上皆是恐惧怯懦的表情。
耒阳县县令潘为严以及诸曹闻听护送钱粮的文沐雪已到,急匆匆走到粥棚前,跪地相迎。灾民们见状也跪倒在地,不知所措,不敢言语。
文沐雪翻身下马,走到灾民跟前,温声道,“本官只是路过看看而已。没领赈的,还按照刚才的队伍,排队继续领吧。”
灾民们怯怯地看着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又往锅边围了过来。文沐雪走近锅边,看了看锅里的米粥,“你这赈粮,用的是官米还是民米?”
那乡绅低声回道,“回大人话,用的是民仓的存粮。”
文沐雪沉吟半响,问道,“民仓还够多少日子放赈的?”
那乡绅面露悲色,叹道,“不多了,也就再能坚持个五六天吧!大人,咱们都在盼着官仓开库放赈!要是官仓不开,这灾民还是得饿死啊!”
文沐雪淡淡一笑,“钦差大人早已向陛下奏请开官仓,想来这几日圣旨就能到。何况,本官相信,此次水患,虽是难关,只要官民同心,必可度过。来人,给他一车粮食。”
那乡绅感激地一揖到地,“谢大人!”
“办粥厂,有个规矩,你知道么?”文沐雪背着手,淡淡一笑。
那乡绅连忙回道,“知道,县令大人说过,半粥厂必须做到锅里的米粥插筷不倒!”
文沐雪静了几秒,他只是想看看那些正在喝粥的灾民的表情,然后,他微微蹙起眉,“要是倒了呢?”
那乡绅被文沐雪的语调吓了一跳,脸色倏地变得煞白,半晌之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声道,“按玉螭律,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文沐雪上前几步,从灾民那里要过几双筷子,直着往那大锅里插去。筷子在厚粥间稳稳地站住了。那一刻,他的唇边露出放心的笑容,伸出手,轻拍那乡绅的肩膀,赞道,“这锅粥熬得厚实!好样的,我文沐雪谢你了!”
他对着乡绅抱拳拱了拱,不等还礼,领着随员大步离开粥厂。那乡绅和灾民们望着文沐雪一行离去的背影,脸上淌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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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粥厂,五口大柴锅架在石头垒成的灶头上,锅里冒着阵阵白气,空气中,慢悠悠地弥漫着稻米的香气。每口柴锅前,都有一名赤膊上阵的差役,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锅里用力地搅拌着。
而他们的面前,是长龙一般的队伍,
排队等待等着领粥的灾民大都是老弱妇孺,个个面黄肌瘦,在锅前排着长龙般的队伍,两只眼睛满含希望全神贯注地望着那锅前挥动着的铁勺。打粥的也是些差役,动作麻利,绝不拖泥带水。那勺子往锅里一舀,抬手,哗的一声,那勺里的粥就已经盛在高举着的陶碗中。
只是,打在碗里的粥稀薄得如水,几乎可以照脸。捧着碗的是名老妪,仰起头就喝,咕咚咕咚几口就将稀粥都灌进了喉咙。
眉头微不可觉的轻皱了一下,柳天白默默地看着。
那老妪仔仔细细地舔着碗,一边喃喃自语道,“唉,满肚子的水,这一勺稀粥下肚,更饿了……”
队伍最前方是一个干瘦的女孩,手脚像芦柴棒一般的瘦,身体像弓一般的弯,面色像死人一般的惨,咳着,喘着,淌着冷汗。勺声一响,碗里晃荡起大半碗稀粥。那女孩捧着碗,跑到一个坐靠在芦棚上的妇人跟前,口中大喊着,“娘!快醒醒!有粥了!有粥了!”
那妇人的眼睛紧阖,半张着嘴。女孩也没有筷子,只能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在粥里捞了半天,只捞出了几粒米,小心地往妇人的嘴里送去。
柳天白默默看着着那妇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可遏止地自他心底升腾而起。
嘴唇就像是冻僵一般,那妇人一动不动。可眼下,哪里是冬日,头顶的太阳,如火,却照不进妇人的眼眸之中。女孩拼命摇晃着妇人的胳膊,哀声道,“娘!娘!你怎么不吃了?”
定疑走过来,俯下身,试了下妇人的鼻息,回首对柳天白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对那女孩道,“自己喝吧,你娘……已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
女孩的手一抖,伴随着凄惨的哭声,手中的碗也跌落在地。
深不见底的眸黯了一下,柳天白蹲下,看着地上泼翻的粥。米粒寥寥!他拾起破碗,看了看,放下,直起了腰。他冷冷的转身,掌心上已被掐出两行深深的血印,隐隐作痛。阳光下,他的明眸随着夏日的风跳动,显出或明或暗的流光。
他身边县仓督徐富贵也已是脸色铁青,额头,眉角,背心,都已是薄薄的一层冷汗。“钦差大人,看来,灾民所说粥厂克扣赈粮之事,完全属实!”
柳天白淡淡的笑着,看似风淡云轻,但淡淡的忧愁,淡淡的神伤却散在嘴角,眉间,挥之不去。“这个粥厂由谁负责?”
“来了!来了!”正在施粥的一个长得瘦瘦的班头,满脸淌着汗,急匆匆地跑来,讪笑道,“小的王嵩明,给各位大人……”
“住口!”县仓督徐富贵大喝道。
王嵩明一惊,“仓督……仓督大人,小的做错事了么?”
县仓督徐富贵低吼道,“我问你,钦差大人拨下的赈灾粮食在哪儿?”
王嵩明变了脸色,声音也一并苍白起来,“都……都在库里啊!小的特意派了四位弟兄守着呢!”
县仓督徐富贵一字一顿道,“我问得是粥厂!”
王嵩明怔了一怔,低声道,“仓督大人,今日……县里派人运到粥厂来的赈粮,此刻……都在锅里!”
柳天白静默了一下,眼睛里明明灭灭,他抬脚大步朝那高架着的大锅走去。
王嵩明还有一众官员紧紧跟上。
唇角挑出一个忧伤的弧度,柳天白走到一口锅边,看着热气腾腾的稀粥,眼眸中一道微光迅速闪烁了一下,他对着身旁的灾民道,“各位先请让一让!另外,谁可以将手里的筷子借我一用?”
灾民们抬手递上筷子,又倒退了几步怯怯地围观。
柳天白一双双收着筷,收了十来双,紧紧握成一把,示意那些差役退开。
王嵩明纳闷得看着他,愕然道,“钦差大人,您这是……”
“你站到锅边来!”柳天白的声音不重,他清浅的眉目安然又冷凝。但不知为何,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官员还有灾民,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上来。
王嵩明的神情阴暗了一下,只一瞬,便恢复正常。他毫不迟疑地走近大锅,看着那锅弥漫着稻米香气,犹如明镜一般的稀粥。
“你睁大眼睛看好了!”柳天白的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下,手掌一翻,十几双筷子如花瓣一般,散落在锅里,漂浮。
剑眉下是沉郁郁的眼睛,深不见底,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只是,原本沉静优雅的男子,一瞬间,化身为杀意而抑郁的豹。“王嵩明!本官问你,让你设粥厂施赈之前,司户佐有没有告诉你粥厂的施赈法章?”
王嵩明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坦然,心里却不可抑制地猛跳了一跳,“回钦差大人,司户佐大人告诉小的了。”
强烈的光线,如同旷野里的大火,直把人照到原形毕现,化为脓血——所有的黑暗都无所循形。
柳天白凝视着王嵩明弯曲的脊梁,淡淡问道,“怎么说的?”他的声音低了又低,空气中的氛围让王嵩明脊背上一阵凉。
王嵩明面色“唰——”一下,转为苍白。他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缓缓地环视一圈那些灾民满含着期盼与痛恨的眼眸,低声道,“所施赈粥,必须厚可插筷!”
柳天白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沾上阳光的浅浅金色,温暖闪烁。这本是一只捻起棋子然后又轻轻落下的手,可在王嵩明眼中,却好似带着深沉锐利的杀气。
“你自己往锅里看,筷子插住了么?”
眸子里泛起一抹阴郁的灰,细碎的,波光闪烁,王嵩明挤出笑来,只是声音,格外苦涩,“没……没有。”
柳天白的眼中闪过一道银光,那是朔风的冷,冰雪的寒,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焦黄的带着破碎般神情的面容,凝着说不出的恨意,与忧愁,却是将一锅如水一般的稀粥当做最后的希望。
青色的袍袖,一点冰凉寂白的指尖,从掌勺差役手中夺过大勺,往锅里一捞,高举起勺,将勺里的米汤往锅里淋去,“这粥,别说插得住筷子,就是想捞几颗米粒都办不到。清汤寡水,给这些饥肠辘辘饿得连站都站不稳的灾民吃,他们能熬过几日?他们能再活几天!”
王嵩明吓白了脸,豆大的汗珠从他青筋直跳的额角挂落下来,“钦差大人!人多米少,要是锅锅都是厚粥,那粥厂就办不下去了!我王嵩明,也是替朝廷分忧啊!”
“是么?”柳天白的声音仍然轻淡,空气却突然冷凝。他的凤眸中,似是失望,似是痛恨,似是阴霾。蓦然,他抬起手,拎着王嵩明的衣领,往那倒毙着妇人的芦墙边拖去,“所以,你就杀了她?”
“没有,小的没有杀人啊!”王嵩明突然跪倒,哭了起来,“钦差大人!我王嵩明真的是在替朝廷着想啊!朝廷拨下那么些赈米,要是锅锅都煮出厚粥来,不出三天,这粥厂就办不下去了!”
无辜逝去的生命让柳天白觉得彻骨的寒,可他心里窜涌的却是火热的血。他痛楚地叹息道,“你们,对得起朝廷么?对得起这些端着碗求一条活命的灾民么!对得起你们面前的父老乡亲么!”
施赈的差役们一个个跪了下去。
王嵩明抬起脸,眼中含着的,却是破釜沉舟之意。他大声喊,“小的这就去扛米!这就煮出一锅锅插得住筷子的厚粥!弟兄们,跟我扛米去啊!”
“迟了。”柳天白轻轻说了一句。
“迟了?”王嵩明猛地打了个寒战,头顶的太阳再热再温暖,这两个字却让他觉得无比寒冷,字字,透着绝望。“迟了是什么意思?”
背心上的汗水慢慢干了,亵衣有点硬的磨擦过肌肤,县仓督徐富贵的心其实也在忐忑之中,“按玉螭律,粥厂施粥,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什么?”王嵩明脚下一阵虚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里传来牙齿撞击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柳天白冷冷的,挑高唇角,黑色的瞳孔是完全的深黯沉黑,“对!筷子浮起,人头落地!这就是皇纲,这就是律法!来人哪!”
随扈的侍卫凌少晨,低声道,“在!”
柳天白看着王嵩明,就好像在青州边界看着王虎林一般,他轻轻叹息着,这叹息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将他绑了去。”
凌少晨的手心,隐隐沁出了薄薄的汗水,他不是恐惧,若非要说些什么,他只是替柳天白担心。但他仍是高声应道,“是!”
王嵩明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一股凉意爬上背心,他惊看着柳天白,“钦差大人……你真的要……要杀小的?”
柳天白浅浅应了一声,“真的杀你!”
王嵩明怔了一下,“钦差大人,你……你这是在唬小的呢吧?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和弟兄们去库房将米抬出来。”
柳天白的眉眼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他淡淡道,“本官代天巡守,你敢儿戏,本官却不能儿戏。来人!将这些施粥的差役也一并绑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跪在地上的差役一个个绑了起来。
差役们哭喊道,“王头儿,快救救弟兄们吧!”
王嵩明惊呆了,他仰起头看着柳天白,那张脸如此锐利忧郁,目光桀傲沧桑,绝无此般的清透。这时,他才想起来,此人不仅是百姓口中的棋圣,更是天子钦命的青州镇抚使。他从喉咙深处用了撕裂般的低吼扭曲着叫出来,“钦差大人,我王嵩明和弟兄们都冤枉啊!冤枉啊!”
柳天白缓缓地阖上眼,开始回想,那些倒在路边气绝的灾民,那些被烈火焚烧的浮尸,他不想杀人,但国法面前,有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然后,他的声音像一柄森寒的利剑,突兀地扎进了王嵩明心里。
因为,他只说了一个字,“斩!”
侍卫推推搡搡间,将王嵩明和十几名差役拖到芦墙边,高高举起了砍刀。
“慢!”王嵩明慢慢抬起了脸,看着柳天白,眼中含着刺骨的悒郁和伤楚,“钦差大人,能让我王嵩明最后再说一句话么?”
柳天白静静地叹了口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吧。”
王嵩明伏在地上,对着柳天白深深磕了个头,他的的声音简直穿云裂石,“钦差大人!这是存粮的库房钥匙,劳你打开它吧!打开它,你就知道……真相了!”说罢,将一把长长的铜钥匙扔向柳天白。
柳天白抬起手,却始终没有落下,他只是拿着钥匙,转身离去。
然而,当长长的铜钥匙插进大锁。挂着写有“赈粮库房”字牌的大门打开。柳天白、定疑,以及随行的官员走进大门时,只见库房内,靠墙堆着一些箩筐,筐上盖着布。定疑抬手掀开一块块盖布,但结果,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瞠目结舌。
偌大的库房,几乎全是空箩!
柳天白的眉梢似乎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复又回归了青郁的平静,他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