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完颜宗汉依着汉人的婚配礼仪派人送来了聘礼。本来三媒六聘应包括俱聘书、礼书、迎书，纳礼、问名、纳吉、纳徽、请期、迎亲等繁复顺序，只因蔓清在上京举目无亲，再加完颜宗汉不便将此事搞得太过张扬，遂只送上长白山名贵的鹿皮、鹿茸、人参、紫貂等物。

一朝醒来，昭斓见满院珍品，甚为诧异，便询问蔓清发生何事？蔓清心知昭斓倾慕完颜宗汉，不忍再伤她心，遂胡乱道：“那是宗汉小王爷送来让你补身的。只因你尚未起床，他又有事在身，遂交于了我。”昭斓听了，满心喜欢，秀面上顿时绽开明霞般的笑容。蔓清虽然心虚，但想完颜宗汉既然对自己一片痴情，到时求她把昭斓一并接进府去也非难事，便淡然一笑。子衿听闻此事，对蔓清自作主张胡乱替完颜宗汉安排多有责备，但蔓清却以同为沦落他乡的风尘女子就应互相关照为由作为托辞。至此，子衿也无言以对，唯叹蔓清太过重义。

翌日，雨过天晴。

宁好的晨日，有爽风拂过，微微带来草木清新的隐隐淡香。绵白的云悠悠散聚，若一朵朵出水的白芙蓉散落在蓝澄澄的碧水间。

日过树梢，蔓清刚将炖好的人参鸡汤送去昭斓房中，便听有人敲门。开门，见数来个女真人，不由大震。这时，为首的女真人走上前，恭敬问：“姑娘可是四大美女为首的柳蔓清姑娘？”

蔓清诧然点头，目落那女真人，却见他清冽一笑，续道：“姑娘来上京也有时日。前段日子因战事繁忙，有所怠慢，还望见谅。”

蔓清暗猜此人乃是摄政王派来，又见他身后停着三顶花轿，已是明白其意，遂眉毛一蹙问：“摄政王要接我们过去？”

女真人道：“柳姑娘聪明。王爷正是此意。”

这时，子衿、昭斓闻声已从屋中出来。

女真人走前一步，恭敬的行礼：“冯姑娘，萧姑娘，摄政王派在下来接姑娘们入皇城，还请姑娘们速速收拾后就上轿。”

来上京已是一年又半载，虽说生活清苦，但却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而今一旦要被接进宫去，子衿和昭斓反而各有所思起来。子衿失却了耶律攸，却要转而侍奉金主，感到分外悲伤和无奈；昭斓想起她与完颜宗汉的不期而遇，似有缘份，又难以圆缘，凄苦得回过身抽泣不已。

“伺候我们摄政王爷可是好事，你哭什么？”女真人吼了一声。子衿忙解释：“大爷，昭斓自小没见过大世面。如今马上要面见摄政王，她激动过度，所以流泪了。”

这话听得舒畅，女真人开怀大笑：“摄政王可是我们女真人的英雄，他不仅神武，用兵更是出神入化，还宽待下属。能得我们王爷青睐，真是你们这些汉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随即，他又催促：“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快上轿吧！”

请人上轿还推推拉拉的？

蔓清看着碍眼，忙抬手拉住已半脚入轿的子衿，道：“摄政王爷一年都等了，也不急这个把时辰。你们动作这么粗鲁，把我们姑娘们都弄疼了。”

女真人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王爷……”

“清儿，不得无礼！”子衿速然下跪，“大爷，柳姑娘没别的意思，因为古有赵飞燕进宫前三却汉成帝，后来成帝觉飞燕特别便多加宠幸。想必柳姑娘也想效仿赵飞燕，得王爷另眼相看。”

“我是——”蔓清不服气，还想反驳。那边子衿惶恐的踩她一脚，又拼命的使眼色。

入得他国，必是随得他意，何况她们此番前来还身负重任。

她不再多语，硬是忍下这口气。恰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咳嗽声。

蔓清、子衿、昭斓速速转头望去，见一顶大轿已沉沉落于四合院前。有两个女真人赶快走去拉开轿帘，扶出一个人来。此人正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四弟，人称威武王爷的完颜晟。原来，蔓清、子衿、昭斓、秦舞四人被送进汉城那天，那个护送的女真人回去后便将四人的丑陋之样对完颜晟描绘了一遍。完颜晟一听，顿是兴趣全无，再加攻辽之事繁忙，全然把四人丢到了脑后。直至昨晚，他去宗雅府上谈事，见他新纳的小妾桃腮杏面，香娇玉嫩，比之北方女子的粗豪，大为爽心悦目，细问之下才知她就是一年半前宋国送上的美人秦舞。就此，他一早刻不容缓地派人来接其他三位姑娘。可他方等了一会儿，便按奈不住，迫不及待地亲自跑来四合院一睹美人风采。

完颜晟昂首挺胸迈步走进四合院，抬目一一扫去三位姑娘。昭斓的脸上有清泪斜斜滑落，虽是大煞风景，却梨花带雨般尽显中原女子的柔弱。子衿在见到完颜晟的顷刻略有凝神蹙眉，但转瞬嘴角笼起一抹淡笑，若一现的昙花，色如白霜，却勾人心魂。蔓清倚靠于花树，漫不经心地抬手拂发。她肤色白皙，千娇百媚的脸孔上缀着冷冽的双眸，嘴角边浅挂清冷的笑，宛若冰山里赫然而出的一支雪莲，超凡脱俗，令人过目难忘。

完颜晟眯笑着拉蔓清的手。蔓清有意一甩手，冷淡的避开。完颜晟倒也不动气，抬手揉揉额头，温言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蔓清淡漠地扫一眼完颜晟，随口道：“王爷，我叫红杏。”

“红杏？！”完颜晟手抚长胡，蹙一蹙眉：“本王倒是听过红杏出墙的典故。不知姑娘的名字有何来头？”

蔓清尚是一副无所谓之态，子衿已心下大惶，速然下跪，“蔓清自喻红杏，只因此乃美人迟暮之花。望王爷不要责罚她欺名之罪。”

“美人迟暮之花！比喻的恰当！”顿然，他又眉宇一松，长笑道：“原来是四美之首的柳蔓清柳姑娘。”

蔓清瞅一眼子衿，见她频频使眼色，晓得她在暗示不得行事茹莽，便不错声息。

蔓清一貌倾城，艳美无敌。完颜晟笑得合不拢嘴。心底里还默默嘀咕：中原的女子果真出众，就光送来的四位已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那赵佶身边的嫔妃不知如何形容了。他又拉蔓清的手。蔓清还是挣扎，但见子衿的眼色，唯有从了，可心里依是咒骂：什么威武王爷？还不是老色鬼一个，见了美貌的姑娘连魂都没了。

完颜晟将蔓清带出四合院后，又转头关照他的下属，替三位姑娘收拾行李，并好好照顾昭斓、子衿。女真下属盈盈点头答应。至此，蔓清、子衿、昭斓一一上了花轿。轿子缓缓抬起，盈盈行去数步。

宿命！这算是宿命？一场春日的绮梦，煞那间，变成了一场冬日的噩梦。

蔓清咬咬嘴唇强令自己冷静，但觉得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