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悦纱托着发髻照了照镜子。一支杜鹃吐珠插在云髻上恰到好处，整个人如三月的一抹春色有清新天然之美。

芙蓉见施悦纱不接话头，又道：“姑娘不晓得，其实妈妈也是个悲人。”

“悲？”施悦纱转身，面露嘲笑。

芙蓉道：“芙蓉知妈妈的事甚少。但小的时候听一个年纪大的姑娘说妈妈也曾被人抛弃。”

“唔，有这等事？”

芙蓉点头道：“妈妈也年轻过，自然也像我们有过春闺梦。”

“是么？”施悦纱近乎痴怔。过片刻，让芙蓉拿上一件薰有茉莉花香的披风，随她下去。

至楼底，李妈妈迫不及待地前去搀扶。其他姑娘站在一边投以羡慕的目光。李妈妈扶着施悦纱的臂膀送至门口。见子路频频向她使眼色，忙眯笑着面朝施悦纱，关照道：“悦纱啊，难得王爷对你动了真心，你就顺着些，凤翔居的姑娘也好有个照应。”

施悦纱微微冷笑：“王爷那儿有妈妈照应就够了。悦纱的脾气本就硬，没准就会冲着王爷发脾气。妈妈应该早些通知王爷，以免出了事悔之不及。”

“你——你——”李妈妈气得差点晕过去，噎了半天，硬挤出一丝笑：“悦纱啊，你这又何必，难道非让王爷一气之下砍了我们的脑袋，你才满意？”

“我——”这话无疑怔住了她。一时驳不上，她恼火地推开李妈妈的搀扶，呼上芙蓉。

细雨蒙蒙，一会儿工夫，她的发髻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芙蓉举了把伞，盖过她的头，可她硬是推开伞。子路见到走来的施悦纱，顾不得雨淋，乐呵乐呵地掀开布帘请她入轿。施悦纱并不搭理他，但一脚刚踏上轿，发现忘了一件事，又匆匆回了房。过了半炷香才出来。

芙蓉的鼻子灵，她略略嗅了嗅，不解问：“姑娘不喜欢茉莉花香，换了其他香粉？”

施悦纱的容色顿一分黯然，“哪里是——”才开口，听身后有人叫她：“施悦纱！”赶忙转头。见端木堇走来，笑问：“姑娘是来送我？”

端木堇面显两分担忧，“姑娘真的想清楚了。此去郓王府可不是作红颜知己这么简单？”

“这算什么话？王爷怎么会伤害姑娘？”芙蓉不满地面色一沉。

这话不冷，却说中了施悦纱的心事。

郓王伤她？只怕是她伤郓王才对。

施悦纱面无半两表情道：“郓王千千君子，想必不会食言的。端木姑娘多虑了。”旋即，转眸芙蓉，厉一厉声，“端木姑娘也是好意关心我。”

芙蓉当即结舌。但端木堇一个劲的摇头，还硬拽着施悦纱的手不放。

她这番紧张，分明有意阻拦。只是拦截的目的不过是嫁去楚府心下不安。

见端木堇与施悦纱拉拉扯扯没个完了，李妈妈冲了上来。她没好眼地斜睨端木堇，道：“你们翠竹苑的事，我可从来没干涉过？姑娘这样拉扯凤翔居的姑娘，难道是要跟我李妈妈做对？”

“我是——”端木堇才要解说。子路亦走了过来。他瞪一眼端木堇，道：“端木姑娘不让路难道是想得罪王爷？若是得罪了王爷，对你们翠竹苑可没好处。”

“住口！”见状，施悦纱气急，拦一拦子路企图欺负端木堇的手，曼声道：“现在郓王对我可是百依百顺。若我的朋友有半点损伤，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招来得厉害，子路不由膛目结舌，过一会儿，连连赔笑：“小的多嘴了。姑娘的朋友自也是王爷的朋友。”旋即又朝端木堇拱手致歉：“小的多有得罪。姑娘别往心里去。”

施悦纱无心理会他，转眸见琥珀也来凑热闹，向她招了招手。

琥珀含笑羞怯地点点头，可一转眼，又停下走向施悦纱的步伐。

端木堇嘴巴凑去施悦纱，目光却冷冷落在琥珀的身上，“姑娘不要与她走得近。她心中有鬼。”施悦纱附和地点点头，随即一脚跨去花轿。这时，李妈妈、子路、芙蓉才轻巧的笑了起来。待施悦纱坐稳，子路欣喜地呼一声“起”，而后轿子缓缓抬起。

一席芬花微雨飘落，凉爽的风拂过，微微带来淡淡幽幽的凝香。天空蓝澄澄的，只是浮云有些沉重。此去意味什么？是杀戮的开始？是为百姓谋福？还是挑起一场新的战争？

思过，她有一息的不安，抬手掀开轿帘。端木堇目送的眸光透着说不出的忧郁，就像蒙上窗纱的雕花窗格，精美而朦胧。她有心事，她在犹豫。

心念一闪，果见她跟跑轿子，叫了一声：“施姑娘！”施悦纱不知何事，连叫两声停轿，从轿中出来。恰在此时，一阵狂风扫过，只见一条烟云随着风势卷来，所有人顿感眼前浓雾笼罩、一片迷茫。只一忽儿，浓雾散去。众人正在奇怪，李妈妈一眼扫去不见了施悦纱，以为她在轿内躲着，便去掀轿门，却依是没见施悦纱的身影。她急得大呼：“施姑娘！施姑娘！”其他的人也一个个惊愕得茫然若失。

众人寻了一圈，发现只少了施悦纱，晓得此乃人为。只是王爷等着要人，此事拖不得。一时，李妈妈、子路慌得直跺脚。

子路想了一会儿，面露恶意地直盯李妈妈，“人是在凤翔居丢的。这事你必须负责。”

李妈妈搓着手，结巴道：“这……这、这件事，怎么、怎么一转眼，人、人就不见了呢？”猛得又一跺脚：“哎呀，不好，早听说有种叫烟弹的东西，刚才那阵大雾怪怪的，说来就来，浓得伸手不见五指，恐怕有人放了烟弹怎的？”

烟弹？众人确也听说过，只是不知什么玩意，于是纷纷议论起来。子路心里也在打着主意。

那阵浓雾确实蹊跷，但是谁放的烟弹？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郓王爷的人？只怕……是太子吧？多日前，施悦纱以太子府献舞为由曾拒绝过郓王爷的邀请，难道李妈妈脚踏两船，私容施悦纱在巴结太子？

思过，他横一横眉，一手指向李妈妈，怒喝：“你怎么知道有人放了烟弹？是你雇请太子的人来放的吧？”

“没有！没有！我和太子没有任何瓜葛！”

“跟我解释没用，要王爷信才行。”转瞬，厉目身后的随从，“小衷，带李妈妈回去。”

王爷的命令哪敢违抗，李妈妈惊慌失措地点了点头。

一事了之，子路总算松过一口气，但空着轿子回去有失郓王的身份……

见子路长眸微睐，琥珀怯怯地执扇挡一挡脸孔，眉目乖顺地垂下。琥珀不算美得惊天，但也如夕阳下绮艳的彤云，华贵无比。

琥珀不一定能招得郓王喜欢，但带琥珀回去也可交个差。思及，子路的脸孔微微变色，向琥珀慢走两步。

琥珀急忙欠身行礼。可才伏下身，背后有人呼道：“姑娘，燕儿听闻姑娘的歌声恰似青萍之抹的微风，清新醉人。今晚，给我们翠竹苑的姑娘献一曲，可好？”

端木堇会唱歌？王府不就就少个好嗓子？

子路顿了顿，转头又朝向端木堇，命令道：“你，就你，跟我去王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