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突然静得可怕,赫连夜冰冷的目光让白羽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良久,她才猛吸一口气,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他的身旁,蹲下像刚才姬无伤的样子准备给他上药。
抬眼望去,刀伤割得很深,凌乱地分布在赫连夜的两条腿上。她的心抽搐了一下,难以想像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割得下去。她终于有些明白了姬无伤口中的“生死相连”,原来在她遭受着痛苦的时候,他也一样,甚至比她还痛苦。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难道真就是前世的冤孽?要让今世这般相互折磨?
白羽叹了口气,拨开红色的药瓶的盖子,里面散发着清凉味道,仿佛有着定神的作用,原本紧崩的心像是略微宽了一些。正想在他的伤口处撒去,却被他的手一把拦住。
“你不是希望本王死吗?”他带着嘲讽的口吻说。
抬起头,她对上他冰冷的眼,紧紧抿着嘴。
“既然希望本王死,何必还要上药?”
他的话让她呆愣那里不知所措。是啊!自己不是一直希望他死,那还要给他上药干什么呢?
她的表情让他的脸更冷。“你是来看本王死了没,是吗?如今看到本王没死,你一定失望透了,是吗?所以要靠演戏也获得本王的原谅?”
她又开始咬唇。半晌,她起身将两个药瓶放在了边上的小桌子上,转身离去。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既然他觉得她在演戏,那么她还是走吧!
“站住!”身后响起他愤怒的声音,她惯性地止住了脚步。“你去哪里?”
“地牢!”她背对着他,冷笑着回答。“当然是地牢!否则你以为我还能去哪里?”
屋子里再次陷入可怕的死寂,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去。两行泪忽然就这么突破了脆弱的控制力缓缓滑落下来。她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不过幸亏他看不见,否则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又要惨遭践踏。
走到门前,她伸手去开门,门却突然被一只手死死地摁住,动弹不得。她看到烛光印射的一个身影已然落在她身后,一下子把她整个身子扳了回来。
她的背紧贴在门上,吃惊地看着一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可还没说出口,已被他野蛮地封住。这吻就像暴风雨来临,没有怜惜,没有柔情,只有狂暴,只有摧残。她默默地承受着,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会忘记了反抗。这不像她,她是高傲的,她是刚烈的……可衣服被撕成了碎片,散落一地,她被他丢上了床,她也没有反抗过一下。
她哭了,泪水湿了一片。不是为了身上的痛,也不是为了那个正在摧残她的男人,而是她恨透了自己。
她的泪让赫连夜的疯狂渐渐平静,他舔舐着这咸咸的带着伤感的液体,体味着她矛盾的心情。
“我们别再相互伤害了,好吗?”他在她的耳边低语着,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我会对你好的,你忘了过去吧!”
“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咆哮着。
“这还需要我解释吗?”
他的气息停顿了,“那你想怎么样呢?非得让我们一起去死吗?”
“姬无伤会找到去除蛊神的方法的。”
“你什么意思?”
“姬无伤会替你把蛊神去除的!”
“那又怎么样?”
“赫连夜,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现在所说的是你的真心话吗?不!不是!你只是受了蛊神的控制。一旦蛊神被去除了,你还是你,那个高高在上,永远只是把女人当作玩偶的男人。而我不过是一个被你踩在脚下当梯凳的鹰奴。所以赫连夜,不要对我说那些甜言蜜语,不要给我很多的错觉。我们永远都不会真正喜欢对方。我们需要的只是共同渡过这段时间罢了。”
他的眉皱得很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既然蛊神暂时把我们的生死捆在了一起,我们就先和平共处。等姬无伤找到去除之法,把它弄出来以后,你就还我和姐姐的自由吧!”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这么想离开我吗?”
“是的。”她一点都不给他希望,“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而你……也不是我的……”
她没说完,但她知道他会明白。他不是她的爱人,更不是她的良人。他只是她的仇人!
赫连夜笑了,笑得特别的苦涩。这一生他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也是第一次如些犯贱地和一个女人谈条件。明明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喜欢的人不是他,也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成天就想杀了他,他们之间的仇恨根本无法化解。可是他却还是莫名其妙无法自拔地就喜欢上了她。如今她要把这份爱说成是蛊神的原因,而他也正需要给自己一个台阶,那就当是蛊神迷失了他的心智好了。
“好!本王答应你!但是本王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准再气本王,不准再想别人,在这段时间里做好本王的女人!”
这场斗争便以这样的交易结束了,白羽重新回到了赫连夜的身边,成了他最得宠的女人。赫连夜对她很好,好到她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他的好只是蛊神的意思。白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着信念多久,天平的两边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否会倾斜。一方面她要阻止自己爱上仇人,而另一方面她又不知不觉地在期盼着什么。
赵冰莲又回到了凤吟殿陪伴她,每天只要赫连夜不在,她便会在白羽的身边。
白羽把赫连夜中了蛊神的事告诉了姐姐,并且也告诉她,她已与他做了交易,在蛊神去除后赫连夜会还她们的自由。她以为姐姐听后一定会很开心,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冰莲听后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反应。
“姐姐,重获自由你不高兴吗?”
“菱儿,姐姐不是不高兴,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辰王府虽然是座黄金堆成的牢笼,可要离开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哪儿?”
“自然去找爹爹!”
冰莲摇了摇头,又说:“你知道爹爹在哪儿吗?就算知道,找到了又如何!”
“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难道姐姐不想爹娘吗?”
“我自然是想的。可是……可是很多事早已是物是人非,我们回不去了!”
白羽默然,她突然就明白了姐姐所说的话。不错!很多事已经是物是人非,赵家早不是以前的赵家,而她们也再不是以前的将军府小姐。且不说爹爹此刻的处境如何,就算是跟在慕容非身边衣食无忧,也终究不能和以前相比。再加上姐姐的身份尴尬,以前她是慕容非的太子妃,可现在慕容非还能跟她再续前缘吗?
撇开冰莲不说,她呢?似乎也没有比姐姐好到哪里。四年前的失身,或许还可以说是一场意外,可如今呢?她成了赫连夜的宠姬,只怕是整个玉京的人都知道了。那么她的爹爹,还有慕容非能不知道吗?她又有什么脸面回到爹爹的身边,又有何面目去见慕容非呢?
直到面前的茶凉透了,姐妹俩依然相对无语。她们的这一生,算是彻底地毁了!最后还是白羽又开了口。
“姐姐,我们可以去隐世村!那里没有人找得到,也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过去!”她拉着冰莲的手说。
“隐世村?”冰莲不解地看着她。
“是的。那里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那里村民个个心肠很好。只要冯村长肯接受我们姐妹,我们就在那里渡过余生吧!对了,还有我师兄万小山,你还记得吗?这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冰莲秀眉微蹙,显然对万小山这个人印象不深,不过想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那是个不起眼的男人,但是爹爹却像是很看重他似的,曾经不止一次地说他是个可造之材。自己从未与他说过话,只记得他那个时候成天喜欢围着妹妹转。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冰菱的一片痴心,可偏偏冰菱就像没心没肺似的不当一回事。
那时的冰菱心中只喜欢一个人,便是她的未婚夫君慕容非。而慕容非也……
犹记得四年前的一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整个玉京被白色的雪笼罩着!她的家亦是一片白色!自从发现了城墙上的那具女尸,所有人都以为冰菱死了。爹爹病倒了,娘亲因为内疚自责而闭门思过。同样伤心的她只得勉力撑起这个已经不完整的家。
那一日慕容非突然来了,他站在雪地里忧伤地望着冰菱的灵堂好久。她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猛然间,她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滋生了出来,然后像是虫子一样噬咬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男人的眼里只有她!赵冰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