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照得人发困，白羽缩在马车上无聊地听着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咯咯”声。她苍白的脸上除了睫毛还会稍稍动上一下，其余所有的部位都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变得像具尸体一样。

这种面无表情的表情几乎成了她这些日子来特有的标志。

此时与赫连夜出事那天已过去了一月有余。她的心境从巨大的悲痛中慢慢趋于平静，曾经自杀的念头也因为腹中那个时不时会踢踢她的小家伙而放弃了。无伦如何，她得为他留下这点血脉。

万小山的意外离开，她没有多问。对她来说，是万小山送她还是李郎中夫妇送她回玉京，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把腹中的孩子顺利地生下，她的生命中再不关心其他事了。事实上在她的心中，对万小山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怨念还不小，她宁可跟着素不相识的李氏夫妇，也不想天天看着万小山。

李郎中夫妇对外宣称她为他们的儿媳妇，这是要赶回老家生产去。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任何的阻力。当然在荒郊野外，也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强盗敢来打他们的主意，结果被李氏夫妇一刀一个地解决了。

李夫人曾经告诉她，他们是慕容非身边的人，是奉了他的命，护送她返京。所以有这样的身手，她也就一点不感到惊讶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离玉京很近了。这一天，李夫人突然跟她说：“赵二小姐，我们已到玉京城外，只是……你还不能进京。需在不远处的一处地方待产。”

“哦！那现在去吧！”

这时，李夫人又拿出一块黑布递给白羽，示意她将眼蒙上。“对不住了，这是规矩！”

白羽接过黑布想起上次和敕月二人去见慕容非时也被马一波要求过蒙眼，也就没多想很顺从地将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

马车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氏夫妇才招呼她下车。白羽揭开黑布向四周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像极了曾经被敕月带来过的密林小径。李郎中朝前方没走两步，但在一处树枝茂密处停下，然后轻轻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竟然露出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小径。白羽在李夫人的搀扶下小心地跟在他的后面，没多久便来到一处不大的世外雅居。

“赵二小姐便在这里待产吧！”李夫人说。

白羽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她摸了摸已经很大的肚子，心里数着就要生产的日子。很快就要和孩子见面了，她的心又是紧张又是哀悯。

夜晚风很大，她早早地用了膳食便上床休息，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地方，她久久难以入睡。这些日子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赫连夜。在若州与他如胶似漆的恩爱日子再也回不来了，而腹中的这个叫作无忧的孩子，怕是一出世便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忧虑。

赫连夜，你还活着吗？

她几乎每天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想起那条叫作黄泉路的道，那幽黑无边的黑洞，她给不了自己更多的信心。

如今，她被人回来了玉京，虽说她的爹爹赵丰不会容不下她，但是她一个为敌人生育孩子的女人，这一生也只能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生活了。

屋外忽然传来李郎中的声音：“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她在哪里？”

“在屋内呢！”

慕容非地突然到访，让她的心一紧，不得不立即起身披起衣裳。

虽然灯光昏暗，但今晚的慕容非和上两次见着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

“菱儿！”一进屋，慕容非便快步走到她的床前，也不顾及她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不适合见人。

白羽将棉被不自然地拉了拉，用于遮住自己隆起的腹部，接着把头低下，避开他的目光说：“皇上，我……我……现在的样子，实在……失礼！”

“无需多礼！”

慕容非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让她更有种紧迫感。

“谢皇上！”

“菱儿惶恐，不知皇上深夜到此，有……有什么事？”

“朕就是来看你的。一听说你到了，朕要不来看你，晚上觉也会睡不着。”

这话说得这么露骨，白羽的头更不敢抬起来了。

“皇上，菱儿如今……实在不敢，也不配让皇上如此记挂了。”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白羽一咬牙将棉被拉开，示意他注意她已经马上就要生产的腹部。“我已嫁给赫连夜了，我……我很快就要诞下我和他的孩子了。”

慕容非的面容僵住了，即便是早就知道她怀孕的事，此刻看到的这一幕依然让他有些接受不了。特别是她为了和他拉开距离，还特地让他看她的肚子。就算是有再好的涵养，他觉得那股心中压抑多年的怨气还是快要爆发出来了。

“你不喜欢见到朕，是吗？”

“菱儿不敢！”

“你心里在怨恨朕曾经联合你爹骗你，是吗？”

“菱儿不敢！”

“朕从来没有怪过你当年的荒唐之举累及整个国家的灾难，你却对朕只是来看看你都如此地不愿意……冰菱，你真的为了赫连夜要与朕为敌吗？”

“不！”白羽羞愧难当，哭丧着脸抬头说，“我从未想与皇上为敌。只是……赫连夜已经被贬到那种地方去了，他不可能再有称雄的野心，为何皇上不愿意放他一马？”

“那当年他入侵紫英的时候，可有放过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们也与人无害，为何赫连夜就不肯留他们一条性命？”慕容非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原本温润面容霎那间凌厉四射。

白羽无言以对，不得不又低头暗泣。慕容非这些指责不也是自己曾经指责赫连夜的话，如今的自己只是因为私心，才为赫连夜辩护，可这确实无法弥补他犯下的罪行。

一时间二人均是无语。最后还是慕容非打破了这无言的尴尬处境。

“忘了他吧！”慕容非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你还想让腹中孩儿安全的话，就忘了他！朕保证会待他像亲生孩儿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