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玺下了手术出来已经下午五点了,回到办公室就听见手机在响。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眉目舒展开来,他接通:“阿年。”
“嗯。”那头传来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忙好了没有啊?”
“刚下了手术,你打来的很巧。”程嘉玺的嘴角不自觉地浮上笑容。
“哦,我在家里呆着无聊,就逛到你们医院来了,我可以上来吗?”她好像斟酌了一下才问道。
程嘉玺愣了一愣,倒是很开心:“你就在哪边?我下来接你。”
“我在急诊这边。”郑微年回答。
“那你就在那儿等我,我现在就过来。”程嘉玺挂了电话就快步往外走,他对于郑微年这样的举动很是欣喜,好像看见她终于迈开脚步主动朝他走过来了一样。
程嘉玺一路匆忙来到急诊部门,果然看见郑微年站在门口等,她穿着深灰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块深蓝色带浅色花纹的纱巾,低着头沉静的模样。仿佛感知到他的到来,郑微年抬起头朝他这个方向望过来,随即脸上浮现欣喜的笑容,向他这边走过来:“你来啦!”
程嘉玺也是一脸暖暖的笑,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却又皱起眉头来:“手怎么这么凉?”
郑微年却并不回答他,只是笑盈盈地问:“还没吃过饭吧?”说着提了提另一只手里的保温盒:“我做了点带来给你吃的,本来昨天晚上就想做给你吃,没想到机会被你抢去了。”
程嘉玺看着她在蓝色围巾掩映下更加脱俗温柔的笑容心中一动,他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盒,牵着她往回走:“外面冷,我们去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刚刚好。
郑微年把保温盒一层一层打开来在程嘉玺面前摆好:“快吃吧。”
简单的便当,两荤一素,底下还有熬好的鸡汤。程嘉玺精神高度集中做了一天的手术,早就又饿又累了,望着色泽鲜亮的菜色,闻到那诱人的香味,早就按捺不住了。郑微年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全然没有从前慢条斯理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好笑,递了张纸巾过去说:“小心噎着了。”
程嘉玺全然不顾,含含糊糊地说:“好吃,噎死也值了。”
说着竟然真的就噎着了,郑微年看着程嘉玺好看的脸忽然就在她眼前拧成那样,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赶紧凑过去给他拍背,好不容易才让程嘉玺又缓过来了。程嘉玺抚抚胸顺了顺气,才又开始慢吞吞往嘴里夹菜。郑微年坐在办公室桌子的侧边,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看他闷声不响地吃着,问:“你平时都这样吗?”
程嘉玺想了想说:“平时就在医院食堂吃,人多,还是得估计一下形象。”
郑微年呵呵地笑,望着程嘉玺仰头将鸡汤喝得一干二净,就顺手把保温盒都整理好,一边问:“晚上还要值班吗?”
程嘉玺点点头:“九点多回来吧。”
郑微年“哦”了一声,盖上盖子:“那我走了,你休息一下吧。”
程嘉玺却拉着她不让她走,说:“你再陪我一会儿,等我进手术室你再走好不好?”
郑微年才站起来又被他摁下去,想着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要是别人进来了多不好,但看着他耍难得的小孩子脾性倒是再说不出要走的话,只好坐在那里,问他:“留在这儿干什么呢?”
程嘉玺想了想:“陪我看病历好了。”
郑微年哑然失笑,却见程嘉玺当真抽出一叠厚厚的病历一张一张翻下去开始看了,她闲坐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无聊,忽然问道:“你现在已经不在急诊室了?”
“嗯。”程嘉玺应道,一只手去够放在桌上的水杯,郑微年帮忙递给他,程嘉玺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我在心血管科。”
心血管科......郑微年愣了一下,不可抑止地想到了什么,心中微颤,紧随而来钝却清晰的痛感。
程嘉玺继续说:“去年七月刚成主治医师。”抬眼看了看郑微年,却见她神情凝重,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他心一沉,不知刚才的对话哪里说得不当,只好关切地问:“怎么了?”
郑微年回过神来,看见程嘉玺眼睛里面满是担心的样子,舒展了眉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科还挺危险的。”
“是啊。”程嘉玺听她这么说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向后一仰,舒舒靠在转椅椅背上,闭了闭眼,又睁开说:“每天手术从早做到晚,次次都是在那样脆弱的地方动刀,我们医院又是这方面比较有名,全国的病患都往这边跑,但有名又不代表万无一失,事实上我们每天都会送走好几个,如果是老人,家属的心态还能稍微放平一点,但有好多小孩子,小小年纪的,也因为的这些病走了。”
程嘉玺说完就看见郑微年的脸又一次变得苍白起来,他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但看着她的表情好像并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脑海中有了什么设想,再抬眼去看她,心里也沉沉地往下坠。
他斟酌了一下,再度开口:“不过现在技术的发展还是很快的,我们医院有好几项研究都是这方面的,有好多病症都已经有很大的希望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她的表情轻松一点,但看郑微年仿佛并不是因为他的话才缓和下来表情,倒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才做的调整,程嘉玺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多么无力又牵强,根本不能安慰人的。
他心里有些着急起来,直起身子过去牵了郑微年的手,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选择沉默,只是低下头,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郑微年抬腕看了看表,问他:“你什么时候的手术?现在都快七点了。”
掐得可真准,程嘉玺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松开郑微年的手,站起来整整白大褂,徐徐说道:“我送你下去。”
郑微年也站起来,一只手拿起空掉的保温盒,却对他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去准备吧,我自己可以下去。”
“我送你。”程嘉玺皱起眉头来了,语气硬起来。
可是郑微年还是摇头:“真不用,你还要做一晚上的手术,别太累了。”
程嘉玺冷哼一声,心情明显不好了,郑微年已经走到了门边上,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副“就是要送你”的神情。
郑微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让他送,可她拉开门,门外也恰好有另一个医生推门进来。
那医生看见郑微年的时候明显怔愣了一下,显然睡眠不足眼下两抹青黑的脸上有一种走错门的惊异,他望了望郑微年身后的程嘉玺,才确定自己没有搞错,这才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郑微年也打回去招呼,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尴尬,心想果然还是被撞见了,转头看了看程嘉玺,那家伙竟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你不是上手术去了么?”
那医生说:“出了点问题,打开胸腔才发现情况比预计的要复杂很多,只好暂且搁一搁,几个专家开会去了。”
“哦。”程嘉玺点点头。
那医生又说:“刚才经过护士站,小郭让我转告你一声可以去准备了。”
这下想送也送不成了,郑微年望着程嘉玺说:“你去吧,我走了。”
程嘉玺的眼睛里面隐隐透出幽愤来,想说什么,但碍于有别人在场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点点头说:“路上小心点。”
郑微年对他微笑一下:“我知道的。”转身就走了。
那医生心中暗暗咋舌,绕过程嘉玺走进办公室去,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俯身去倒了一杯水来喝,看着程嘉玺走回来把桌面上的东西理理好,抽出一张病历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出办公室。
程医生和李医生不是一对吗?这可是全医院都知道的事实,据说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地步,怎么李医生在医院里住着,他却在这儿和另一个女人含情脉脉呢?
但看程医生的表情却又淡然得很,这又令他有些疑惑,不好妄下猜测。
程嘉玺的手术也进行的很顺利,但回到家也晚了,靠近十点了,他进门的时候郑微年斜靠在沙发上看书,他过去,发现郑微年竟然在看他的专业书。他揉揉郑微年的脑袋,说:“看这些做什么?又烦又累。”
郑微年合上书站起来:“我想知道你在烦什么累什么啊!”说着冲他笑了笑,倒了杯水给他。
程嘉玺接过玻璃杯说:“最烦最累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这些书只需要时常复习一下保证不生疏就可以了,大学那会儿,背得可真叫一个头疼。”
郑微年笑:“你都头疼?那其他人怎么办?”
程嘉玺“咕咚咕咚”把水喝得一干二净,放下杯子说:“他们只好不找女朋友,不和女朋友同居,不养小狗了啊。”
郑微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吃吃笑着打他,程嘉玺也笑起来,轻轻松松截下她的手,顺势拉她入怀,下巴搁在她肩膀,低低地絮语说:“两个星期以后校庆,一起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