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动用了王宫的侍卫，这才把这帮热情的百姓“请”走了，但是他们却死活都要留下自己拿来的东西，所以遗留满地野物和布匹，看上去蔚为壮观。侍卫们收拾得正勤快，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依拉姆大神，请为您的臣民们赐福吧！”刚刚才比较稳定的秩序又一次混乱起来，大片大片百姓向着我的方向跪拜下来，很快，以我为中心的王宫广场上出现了一个由人的脊背组成的不规则的圆形。

“我该怎么办？怎么赐福？是不是把手张开，高喊一声‘我赐福于你们’就可以了？”我紧张得拉拉周亮的衣角，我生平第一次遭遇这种要求，而且我自认为当不起这种全民的崇敬和瞻仰，所以完全不能保持沉着冷静。

但周亮这时候也傻眼了，他虽然从小就贵为羽族的王室，现在更是羽族之王，但他也没有享受过这种级别的待遇，每个位及帝王的人都想得到万民敬仰，但如果这种场面真的出现，恐怕谁都会脑子一片空白——更何况这种跪拜不是冲着他的，而是冲着一个根本还不算羽族人的外人！

我没那个时间和周亮大眼瞪小眼，跪成一片的百姓简直要山呼万岁了！我一扭头，正好看到苏叶拿着水袋准备喝水，那种圣殿特有的大型水袋用非常坚实的牛皮制成，外表绝对朴素，用上百八十年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那水袋上有一个明显的圣殿的烙印，圣殿里一共二十个这种水袋，每个上面都有一个花瓣形的烙印，所以每个圣殿的信徒都认得出这水袋的来源。

“多谢苏叶圣女，我刚才正在找寻圣水的下落，原来在你的手上。”我一边说着，一边抢过苏叶已经递到嘴边的水袋，不理会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勉强将沉重的水袋举过头顶，大声说道，“这是我特地从圣殿拿来的圣水，现在我就开始为你们赐福，圣水不多，请大家耐心等待，不要哄抢。”

“什么圣水啊，我们圣殿从来没有圣水啊？”苏叶不解地问道。

我瞟了一眼同样有些困惑的百姓，理直气壮地说道：“圣殿内那口婆罗井已经被我降以吉祥，从婆罗井取出的水都是圣水！你这袋水难道不是从婆罗井里打出来的？”

“是……但是……”

我赶忙从怀里掏出手绢，用水袋里的水浸湿了，然后将湿得滴水的手帕甩向空中，散落的水滴很快覆盖了一小片地方，猛然被水滴到的人有些吃惊，但还是非常虔诚地低下头去，口中念念有词。我缓慢地走着，尽量让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同样的待遇——至少有一滴“圣水”可以加身。苏叶跟在我身后，一脸懵懂，我当然不会傻到去跟她解释什么，她要是当真了就最好，她如果觉得我刚才的话充满欺骗，我就来个打死不认！反正这“依拉姆”的头衔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是否要收回去我也不在乎。

“天予降福，百害不侵；六畜兴旺，万事顺意。”我随口胡诌着，一路洒遍了“圣水”。那些信徒果然非常虔诚，整个广场跪了几百人，居然一动不动等待我的“赐福”，没有一个人中途爬起来休息一下可怜的膝盖！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我只能加快脚步，生怕谁跪坏了腿。而在这个过程中，很多跪在广场外围的人都跑走了，我以为他们觉得轮不到自己，所以知难而退了，但我太小瞧信仰的力量了，他们很快回返，而且一个个拖家带口，恨不能将所有家人都领过来共享赐福才好！

终于，那沉重的水袋空了，一滴水都没有了，而我眼前还有将近百人没有享受到“圣水”的祝福。被水淋过的人都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这些没有淋过水的人全都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甚至有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当场痛哭流涕，一个劲儿责怪自己回家背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来得晚了，结果没赶上赐福。

“大家不要沮丧，布衣节期间圣水赐福都有效！我们明天会继续在王宫广场为大家赐福！”我心一软，居然忘记了自己挥手绢挥得几乎手腕脱臼，竟然承诺明天继续来“赐福”！

广场上的人群终于散去，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转身将水袋塞到苏叶怀里：“谢谢你的水袋，幸好有它，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怎么收场。”

“依拉姆真了不起！依拉姆什么时候赐福婆罗井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苏叶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最初的怀疑烟消云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我相当不舒服。

“苏叶圣女，我想依拉姆应该很累了，我们还是进宫休息一下吧。”周亮及时拦住了苏叶的进一步纠缠，苏叶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实际上，她仇视一切和她哥哥有关的人——尤其是和苏唻走得很近的周亮。她非常不满地瞥了周亮一眼，将头一甩，快步走入王宫。

“我的胳膊都要断了，你看我左右胳膊现在是不是不一样了？”趁着现在没什么人，我连忙抓紧时间撒娇。

但周亮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看上去很为难，许久，他才回应我道：“胭脂，你过去说的什么‘宗教乱政’，我一向没当回事，但是今天看到百姓对月神的崇敬，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如果今天成为月神的不是你，而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羽族恐怕就危险了——整个草原都会乱起来！的确，我们是应该将草原各部统一起来，刚才看着你的表演，我的心里一遍遍的发慌，我简直不敢想象，草原上星罗棋布着这么多的部落，如果有心人挑拨，再加上一个‘神’的怂恿，羽族一定会覆灭！”

“你能这么想，让我觉得自己非常受重视。”我收起小女孩儿的娇嗔，正色道，“但你现在才选择相信我的判断，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冲击——你觉得我会威胁你吗？”

“我刚才说了，正因为你是月神，我才有时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周亮极力想解释清楚，我并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换上一副笑颜，跟他走进王宫。但我心里真的不太舒服，他在……提防我？周亮是那么和善、温柔的人，他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毫无心机的，现在，他居然会这么想我？我突然想到了李鼐，他也会这样做吗？李鼐大概什么都不会跟我讲，只是找借口把我关起来，让我褪去神光，只能成为他的禁脔！

“胭脂，你不要多心，我不是怀疑你，也没想过要监视你，我知道你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我的事情。我只是通过这件事了解了你所说的隐患！过些日子，我们一起找卓然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好不好？”周亮大概是觉得我这样默不吭声代表了我不高兴，所以马上继续跟我解释。

“你是羽族之王，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讲话不觉得丢人吗？”周亮极力解释的样子让我心疼，我打心眼儿里就不想看他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我。

“你是我们的依拉姆，我向你低声下气，也是应该的。”他见我明显卸下心防，立刻开始跟我开玩笑。

“布衣节要持续多久？我觉得这个问题必须快点解决。”

“七天，我应该告诉过你。”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在这个节日里耗费多少时间？我的画还没有画完，现在又要研究如何统一草原，我们真的没有什么时间了。李鼐现在要出兵攻打江东，以二皇子那么充沛的兵力，这场战争至少要进行一年的时间，如果二皇子准备得充分一些，也许可以再拖一年。再把广川王这个不确定的因素考虑进去，虽然单贵不成气候，但凭借常年搜刮的钱财，应该能抵挡一段时间，半年或者一年左右。满打满算，李鼐三年之内不可能对羽族出兵，但我们要做的还很多，统一草原各部，怎么也要两年时间，而我们又没有理由开战！想做到名正言顺地出兵一统草原……我们必须想得更远！兵不血刃最好，如果必须杀到血流成河呢？……我现在头有点疼，一下想得太多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那里青筋突突地直跳，绷得我的脑袋疼得要命——这不是血蛊发作，真的是用脑过度！

“那我们不要想了，我知道，我会尽量不浪费你的时间。”周亮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沮丧，我忍住疼痛，拍了拍他的手背，希望他能放松一些。

我有个非常不好的毛病，每次事情一变得复杂而繁多，我就会沉不住气，想倾尽一切力量将这些事情一一摆平。我觉得只有这样，我才能轻松得过日子；如果有事情压在我肩头，我会整天惶惶不安。

这种情绪大概感染了周亮，他的态度也不是那么积极了，有些颓然，面对丰盛的晚宴也提不起兴趣。直到篝火晚会开始，他才稍稍变得高兴了些。我最喜欢的那种纯洁澄澈的眼神再次出现在他看我的目光中，每次他这样看我，我总会心如鹿撞。不过，今天心跳得有点太快了，快得让我不安。篝火中飘散出的火星在夜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让这个晚上充满别样的魅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