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子衿看见小人的第一眼，便觉得十分有趣，忙蹲下来。

小人靠近子衿，爬到她的手掌上，道：“我是玉魄，是这里千年碧台玉幻化的妖。”

“妖！”子衿戳了戳小人玉魄的脸蛋，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是妖？可是我听说妖在华夏土地上早已经绝迹了，你又是哪门子妖。”

小人虽小，他的五官神态却看得十分清楚。玉魄不服气的哼道：“妖又不是动物，哪能说绝迹就绝迹。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有神官吗，难道就不能有妖官了？只不过他们神官有王室养着，我们妖却只能在土地灵气浑厚的地方生存。”

“那你是妖，怎么能在那个司命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生存，不怕他吃了你？”子衿笑道。

玉魄闻言，不由大声叫嚷开来，“幽寰大人是好人。我第一次幻化成形，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只是当时他还不是司命，只是碧台谷中一个普通的五瓣子弟，负责看守这里的五瓣梅林。不过幽寰大人天资聪颖，不过几年就种出了六瓣，七瓣乃至八瓣碧台梅花，很快就晋升为谷中仅次于长老的八瓣子弟，那可是谷中大多数子弟穷及一生都无法乞及的成就啊。但是他并不快乐，我知道，他一生的梦想，远不是种出这区区八瓣梅花，他要的，是一个圆满。”

子衿长大了嘴，“你是说，十二瓣碧台梅花？”

碧台梅花与众不同，不仅在于其颜色绯中带碧，也在于其花瓣瓣数不定。

“种植碧台梅花须得灌注自身的灵力，灵力越高，开出的碧台梅花颜色才会越碧，瓣数才会越多。可是幽寰大人却总是无法种出十二瓣的碧台梅花。幽寰大人不是个贪名逐利之徒，我从不知晓他为何一定要种出十二瓣的碧台梅花。”玉魄回忆往事，脸上的悲喜参半，“直至后来，齐宸突然出现在谷中——”

“你是说齐国世子齐宸？！”子衿打断玉魄的话，不知为何，子衿的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方丘花海里寥落的背影，“这么多年来，便只有世子宸来过碧台谷么？”

若是这样，花海里托玉的男子，便是齐国的世子齐宸么？

玉魄没有对子衿的打断表示不满，点头肯定了子衿的话，接着道：“后来通过幽寰大人和齐宸的一次争吵，我得知原来幽寰大人出自谯国王室的一支旁氏，因为具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而被送入碧台谷，成为谯国王室的神官继承人。但是幽寰大人根本不想成为神官，神官束缚太多，责任太多，而幽寰大人只想和自己喜爱的人过一辈子，那个人是谯国王室的公主，印沭公主。”

子衿听到“印沭”二字心中一跳，以为玉魄扯了一阵又绕回自己是什么印沭王姬的话题。不过玉魄的叙述很直白的告诉了子衿——她自作多情了。

玉魄道：“其实喜欢印沭公主，意味着幽寰大人要肩负的责任将要更多，但为了印沭公主，他是愿意的。可是刚才幽寰大人也说了，要想离开碧台谷，就得留下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幽寰大人当时想，要留下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在碧台谷，那么这样东西总该对碧台谷有用吧，于是他天真的想，只要种出十二瓣的梅花，就可以出去了。可是他没有种出十二瓣碧台梅花，谯国便亡了，而印沭公主也在一场大火中丧命，尸骨无存。”

“司命怎么样了？”子衿问。

“他依旧在种十二瓣的碧台梅花。”

“啊！”子衿有些淡淡的失望。

“因为只有种出十二瓣的梅花，幽寰大人才能得到更强大的灵力，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神官。”玉魄在子衿手掌心坐下，“虽然仍旧不变在不变的做着同一件事，可是目的却变了。以前，幽寰大人的梅花只为一个人而种，后来，却是为一个国家而种。如果他没有遇见齐世子宸的话。”

“世子宸？”子衿想到方丘花海里的男子便是世子宸，突然明白那个“她”指代谁了，不，应该是“他”。

“那是一把伞结下的孽缘。”玉魄声音仍旧脆生生的，却多了一丝惋惜，“你说，一把伞结下的孽缘，又要怎样才能圆满啊，所以到最后北幽冥的杀手攻入碧台谷。。。”

玉魄欲言又止，就坐在子衿的手掌上怔怔出神。

子衿想到了在济州城遇见的北幽冥，“碧台谷素来以幻术闻名，他北幽冥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杀手组织，如何攻入碧台谷中？”

“你不知道，北幽冥不仅是杀手组织，更是上古卷轴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古器，北幽冥就是依靠它攻入碧台谷的。”

子衿不知为何，对这一段往事十分感兴趣，拿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又问道：“上古卷轴？”

玉魄撑着下巴，很努力的回忆着，“上古卷轴记载了许多上古的神器神兽等，它和山河稷图并为上古至宝，传闻是天地混沌初开时天地孕育的宝贝。不过上面很多神器都是后来到了震丹期才出现，所以什么天地孕育不过是旁人杜撰的。当初梁国灭谯，一半是冲着这上古卷轴来的，但是上古卷轴一直封存在碧台谷几千几万年，且有神兽守护，怎能让他梁国轻易拿到。”

“那北幽冥又干嘛攻入碧台谷？”

“北幽冥也是为了上古卷轴。”玉魄撑手站起，“他们想依靠上古卷轴得到其他有记载的古器，甚至包括山河社稷图。”

“玉魄，你说完了么。”最是平静的声音在此时突然传来，让聚精会神听玉魄说话的子衿吓了一跳。

玉魄缩入子衿的袖中。子衿起身，看到身后的司命幽寰，想到眼前这个长发及地，容颜略显苍白的男子，就是世子宸为之一直等待的人，子衿脱口而出地道：“齐国的碧台梅花开了，你不去看看么，他等你很久了。”

司命的身躯在风雪里微微一震，脸色更加苍白无力，“齐国不会有碧台梅花的，印沭王姬忘记了么，只有在此处方才开得出碧台梅花。”

子衿急了，仿佛是为方丘花海寥落的男子抱不平，争辩道：“那里分明就有碧台花海，虽然方丘的不及此处的开得让人震撼，可是那也是他一心一意用灵力维持的，你怎么能够就用一句话将他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呢？”

“碧台梅花移出了碧台谷就不再是碧台梅花，纵使他再费更多的力气也是没有用的。”幽寰声音依旧冰凉，却让子衿的心一下子冰凉。

当初自己问世子宸什么呢？

——你明知道她不会来，为什么还要等她？

——我不是在等他，而是在等一个承诺。

“可你知不知道他明知道你不可能去齐国，他还在那里等着你？”子衿跺脚，气急。

幽寰的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情，转身拉低一枝碧台梅花的花枝，一朵开得正好的十瓣梅花在修长的指尖瞬间枯萎。幽寰吹了口气，枯萎无色的梅花就无力地坠到雪地里。“看见了么，再美好的碧台梅花只要离开了枝头，便什么都不是了。齐国开的碧台梅花，不过是别人的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罢了。与其活在自己的梦里，倒不如清醒的面对现实。”

子衿知道幽寰话里有话，她和世子宸本没有交情的，这些事情也本不必她来管，可是她一想到彼此有过刻骨铭心的曾经的两个人要如此天各一方，生不能相见却做死别，子衿心中便不好受。

她上前两步，走到幽寰身边。她比幽寰又矮很多，只能踮起脚尖，伸手才能够到幽寰微抬起的手。子衿将狠狠将幽寰的手拿下，道，“那你把玉佩还我，世子宸只做他心心念念想的人已经回不来了，让我将玉佩葬在碧台谷中，你把玉佩还我。”

幽寰将手从子衿手里抽出，正待说话，眸光却陡然一沉，宽袖一挥，四下灵力结成的女子瞬间化成飞灰。

玉魄从子衿的袖中爬出来，跳到幽寰的肩上，“有人来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