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闭着眼睛,见草丛中良久没有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
草丛里,半蹲着一只双手大小的毛茸茸小兽,像被子衿那一声大叫吓坏了,偏歪着大头,睁大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似乎在表达自己的疑惑。
“好可爱!”子衿看到这只幼虎一样的小兽,不由自主地蹲下来,伸出双手抱住小兽。子衿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
小兽被子衿抱着,可怜兮兮地将一双前爪像一截木棍笔直的戳向前。小兽转动着无辜的双眼,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咽声。
子衿轻柔的抚摸着小兽柔顺的细毛,将它抱在怀里,问它:“小东西,你娘呢?怎么这么晚还让你一个人往外面跑?很危险的。”
小兽发出呜咽的低鸣。
“你说你娘亲不要你,好吧,那我就收养你,做你娘亲好不好?你呢,还有一个父亲,叫沈慕寒,他可是齐国大将军。不过你父亲不要你娘亲我了,所以,娘亲我带你找父亲去。”子衿抱着小兽,完全在自言自语,她心里盘算着,到了梁国,自己就把这只小兽推到沈慕寒面前,看他怎么办。
想着,子衿脸上浮现笑容。
怀中的小兽则在磨着自己雪白的牙齿,不停的把一颗大头往子衿的衣袖上磨蹭,自个玩的好开心,完全没空搭理子衿。
子衿提着小兽的后脖子,故意笑道:“乖,老实点,娘亲跟你起个名,既然你这么喜欢磨你那口小白牙,就叫你磨白齿吧?”
子衿刚一说完,小兽便猛然停止磨它雪白的小牙齿,乖乖的闭上嘴。
“这才听话嘛。”子衿将磨白齿揣在怀里,轻柔地拍它的额头,引来它不满意的低吼。
子衿做势又要提它的后颈窝,磨白齿忙闭嘴,转而发出贯常的低咽,眼中可怜兮兮的噙着泪水。
子衿满意的点头,“我们走吧,这天都黑了。”
不过子衿环顾四周,发现有些不对劲,她总感觉草丛中还藏着人。子衿为自己壮胆,低喝:“谁!”
草丛里面没有动静。
子衿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远远的拨弄草丛,借着淡淡天光,模模糊糊地只看到里面一团黑影,一动不动。
子衿拿棍子试探地戳了戳黑影,感觉软绵绵的。子衿轻声喊道:“喂!”
黑影没有反应,子衿上前两步,准备一窥究竟,而她怀中的磨白齿却害怕得一个劲的往子衿怀里钻去。
待子衿走近,那黑影微微蠕动,陡然人立而起。
子衿被眼前突发状况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感觉一股腥风扑面盖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那是条足有寻常人家水桶粗细的大蟒蛇,此时人立着它的头部和部分躯干,比子衿还高出一截,它顿三角的头部高高耸起,“嘶嘶”地吐着一条红信子。
子衿吓得大气不敢出,她怀中的磨白齿更是全身都躲在她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但蟒蛇似乎对子衿不甚感兴趣,只是在子衿面前吐了一阵信子,便眯着狭长的金色瞳仁,懒洋洋的蜿蜒离去。
蟒蛇所过,野草被压倒一片。
子衿拍着胸脯,连声道:“好险好险,幸好它在冬眠,没心情理会我。”
躲在子衿怀里的磨白齿冷不防被子衿拍中额头,呜呜地叫。
子衿刚感觉自己胸脯怎么变得如此柔软,低头一看,原来是磨白齿吓得躲在自己怀里。
子衿将不争气的磨白齿提出来,笑眯着眼睛威胁道:“你这么没骨气,小心我把你拿去喂蟒蛇!”
磨白齿趴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眼中又泛出可怜的目光,让子衿一下软下心来,忙把它好好揣着,不再故意吓它。
子衿怕再遇见什么像蟒蛇一样的巨兽,便不再赶路,而是找了个避风的石穴,捡了些枯枝干草回来,生起篝火,休息一夜。
第二日阳光初升,子衿睡眼惺忪的醒来,披在身上的衣服滑落。
子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更不记得自己何时为自己披过衣服。可能是晚上太冷,自己本能的行为吧,子衿想。
磨白齿那小东西还依偎在子衿的身边,四只小脚搭在一起,怕冷似的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的大头埋在脖子下面。
“起来了,白齿。”子衿轻轻拍它。
磨白齿不理会她,只是用前爪趴拉了一下子衿的手,头都没抬,接着睡,翕动鼻孔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起来了,白痴!你再不起来把你喂蟒蛇!”子衿大叫。
睡得正香的白齿浑身一颤,闭着眼睛钻入子衿怀中。良久,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先从子衿的衣襟中露出一双大眼睛,窥探四周发现没有危险,才爬出半个身子……接着睡!
子衿无可奈何的揣着磨白齿这个白痴活宝,一路走走停停,虽然也没遇见什么危险,但是走出漭河原,仍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出了漭河原,便到了济州城,那里曾是齐国和亡谯国的边陲重镇,往来商客都要在此处歇脚,稍作休整,以补给食粮。但是自从梁国灭谯之后,因为受战乱所致,当地治安败坏,盗匪不尽,专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往来客商为了自己身家性命,纷纷改行其他道路,济州自此败落,战争过后这么多年,都未恢复。傍晚时分,子衿入了济州城。
济州城虽不复当年那般辉煌繁荣,商贾云集,但是透过那些宽阔的落败凋弊的街道,以及两旁略显破旧的店铺客栈,子衿依旧能够想象出当年在太平盛世时济州城不可一世的繁华。
如今济州城里四下荒凉,来往的商旅不多,城中酒肆为了揽生意,都遣了小二在酒幡子下面吆喝揽客。
子衿只想找一家客栈过宿,并没有上酒肆喝酒的打算,不过一个机灵的小二已经接过子衿的包裹,半请半推的将子衿带入自家酒肆。
说是酒肆,不过临街的一方草棚,外面用竹竿挑着一块酒幡,上写一个“酒”字,幡下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泥封的酒坛子,方棚内,则是几张木桌,数条长凳。
看着虽然简陋,子衿倒觉得很干净整洁,正好觉着饿了,于是找了个角落坐下,让那小二上几个馒头。
小二手脚利索,子衿这才让上馒头,那厢小二馒头便上了桌,还顺带温了一壶酒上来。
子衿将酒放回小二的端盘,道:“我只要了馒头,没有要酒,小二哥你弄错了。”
小二将酒摆在桌上,露齿一笑,“这是我家老板娘吩咐的,她说姑娘您是故人,这酒不收钱,就送与姑娘您的。”
这小二长得灵光,而且为人老到,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客客气气,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子衿只是在疑惑小二口中所说的老板娘是何方神圣,竟说自己是她故人。
这时,街道上尘土飞扬,一行人骑马扬鞭,在草棚外勒住马缰停下,翻身下马,在草棚另一端的几张桌子坐下。
小二对子衿陪了个笑脸,并没有把酒端回去,便一溜烟的跑去招呼那些客人去了。
这些人无论男女,都做江湖侠客打扮,头戴竹笠,腰佩长剑,只是男子穿青衣长衫,举手投足翩然如风,女子则青色长裙,气质出众。他们的衣领上都用暗红色丝线绣着一朵形状奇异的花朵。
那是产于酆都的彼岸花。顾青城曾说,此花生于酆都外的冥川,其花艳治无比,开和败各自一千年,且有花无叶,有叶无花,故名彼岸花。
又说此花为世间无**回转世的亡魂因为日日在冥川旁哭泣,其泪溶入河滩,滋润开出了彼岸花,故彼岸花又传为死者化身。
世上唯一将这死亡之花作为标志的,便是世间第一杀手组织——酆都北幽冥。
不过关于北幽冥的具体情况却无人知晓,只是有传闻,北幽冥的杀手无论男女个个容貌清秀美丽,且身手了得,出入各国王室如无人之境,专门行刺诸侯贵族。
这一行人中,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将剑搁在桌上,摘下了斗笠。只见他剑眉飞斜,眸如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泯,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子衿不由多看了两眼。
再看其他人摘下斗笠后露出真容,虽比不上那男子的模样,但是看起来,也都十分清秀。
老板娘已经亲自捧上酒,拍开泥封,一阵极为醇厚的酒香四溢。
子衿不由怔住,盯着老板娘的背影,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