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商进来后，原本僵硬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俞沛笙和俞老夫人见到他，皆是双双的愣住了。

发冠歪斜，头发凌乱不堪。洁白的衣袍上全是黑色的墨汁。手里攥着一本都快要散架了的古籍医书的孤本，脚下甚至就踩了一双木屐。完全与他整洁的形象全然相反。

大概是感受到了俞沛笙和俞老夫人的目光，岑商讪讪的笑了笑道：“医者面前，病人最大。这衣服嘛，洗一洗就好了。”

俞沛笙点头，心里不由得对岑商更加的敬佩起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孤本道：“你刚刚说找到什么了？”

“画棠丫头白发的原因。”岑商听俞沛笙这么一问，一下子就忘了之前的尴尬笑着道：“这孤本上记载，虫蛇百毒强溶于血，归与肝经。损于肾，至发白。再补以肾阳，至血本固而百毒不侵。”

岑商说完又怕俞沛笙不明白，又解释了一遍道：“就是说，她身体内的这些毒素要想融于血，就得归经肝脏，但这样会对肾脏造成损伤，导致白发，但只要将肾脏的亏损补回来就好了。”

“即是如此，岑先生还不快下药方。”俞老夫人展颜道：“只要人没事就好。”

“不急不急，这丫头的身底子眼下还太弱。将养些时日再说吧。不然怕她受不住。”岑商继续笑着道：“不过，等着丫头醒了，就得多劳烦国舅爷了。毕竟女人都已容貌为重。”

俞沛笙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画棠，弯了弯嘴角道：“应该的。”

“好了，我先去洗一下我这一身的混浊。”岑商说罢，似是早就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看了一眼身上的墨水，一脸嫌弃的离开了。

俞老夫人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俞沛笙一个人了。经过这些天的起起伏伏，他早就累了。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见画棠睡得熟便直接躺在床上，搂着画棠亦是沉沉的睡去。

大概是真的累了，所以竟然没能在画棠清醒之前醒过来。画棠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躺在自己身边的俞沛笙，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又将头埋在俞沛笙的胸膛，打算闭着眼睛继续睡。但是刚闭眼就觉得哪里不对，连忙又把眼睛睁开，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确定是一缕银发无疑，吓得立即尖叫起来！

俞沛笙就是被这一声尖叫吓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画棠如受惊的小兔一般，拽着自己的头发，似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画棠见俞沛笙醒了，抖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头发怎么白了？”

俞沛笙先把画棠揽入自己的怀里，然后才安慰道：“没事，没事。岑商说只是暂时的。过几日就退下去了。”

“岑商？”画棠疑惑的皱眉，随后便想通了道：“这不会是大御蛇术的反噬吧？”

“嗯。”俞沛笙点头，继续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有点厉害。放心吧，过几日就好了。”

虽然俞沛笙这样说着，但是画棠眼里还是掩不住的落魄，手里一直捧着一缕白发，痴痴地看着。半晌，才试探着开口问道：“我可以……照照镜子吗？”

俞沛笙立即下床，将梳妆台上的镜子捧过来，放在画棠面前道：“你看，就是头发白了。人还是很美的。”

画棠拿过镜子，仔仔细细的将自己脸看了一几遍，确定真的就只是头发白了后，才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肯定是满脸皱纹了呢！”

“傻瓜，就算是满脸皱纹也是最美的。”俞沛笙趁机在画棠的脸颊上偷香一口。

画棠撇着嘴道：“说的倒是好听。”说完，又拿起镜子看了看。

“好了，别看了。”俞沛笙将镜子拿开，有放回了梳妆台。看着画棠道：“再睡一下吧，病去如抽丝，要好好的养着，别又着凉了。”

画棠听话的又躺下来，俞沛笙见状连忙把她揽在怀里，一同躺在床上。大概是岑商之前给的药还有余效。画棠躺了没多一会儿就有沉沉的睡了过去。倒是俞沛笙怎么也睡不着了，翻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画棠。这么近距离一看，原来不仅仅是头发，就连画棠的眉毛和睫毛都变白了。一时间，不由得又皱紧了眉头。忽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像是岑商说的那样简单。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俞沛笙所想的那样。想要让这一头的白发回归本来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此时，画棠已经大好。岑商给得药也吃了几幅，但并没有任何效果。

每天画棠都会扯着头发问他，怎么还没变黑呢？他也只能笑着说一些甜蜜的话来转移画棠的注意力。因为他知道，画棠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自卑的很。一向爱热闹的她，竟然不肯再出门。每天卧在院子里跟着柳芽一起，研究着乌发的方子。

为此，俞沛笙也私下里找过岑商几回，但答案都是一样的。就连岑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到了重阳这一天，俞沛笙哄了许久，画棠才答应他答应跟他一同出游。只是踏出国舅府她就用头巾把头发包了起来。俞沛笙是既无奈，又好笑。

“我们这是去哪？”看着马车的方向像是出城，画棠忍不住问道。

“前朝的雅士在城外建了座菊园，病逝后这园子就一直荒芜了，前几年皇帝将此地买了下来，做大臣们消遣娱乐之所。前几日沛冉得了几株罕见的绿色菊花，也叫人搬到了这里。我们一路去看看。”俞沛笙道。

“啊？那今天，那里不是会有很多人。”画棠有些担忧的说着：“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哪里不好？我夫人这么美，我都不怕带出去，你怎么还胡乱担心呢！”俞沛笙继续哄着画棠道。

到了菊园，画棠先看了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由柳芽馋着下了马车。用手攥紧了头巾，回头对俞沛笙道：“我们直接去看那株菊花，好不？”

俞沛笙哭笑不得道：“好。”

画棠这才笑了起来，进了菊园后，俞沛笙果然直接带着她去看了那株绿色的菊花。画棠对与花草，并没有那么热衷。但看了这株绿色的菊花，还是有些吃惊道：“还真是绿色的啊？我还以为你只是诓我呢！”

“骗你做什么？”俞沛笙轻笑道。

画棠又瞧了一眼绿菊花，抿嘴笑道：“都说重阳是要簪菊花的，寓意这吉祥。你说，这么大的一朵绿菊，要是簪到头上，不就是满头的绿色了？”

俞沛笙一证，随后便明白了画棠所说的意思。刚要开口，就听到甬道另一处有人说话道：“我看她满头的白发也是报应！连自己的娘家人都不放过，我家老爷前一阵子还去左府了呢，那冷清的啊！”

另一个人接话道：“就是，连自己的庶母和亲妹妹都不放过，活该……”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见就前面站着的俞沛笙和画棠，顿时收住了声音。画棠瞥了那两个人一眼，其中一个竟然觉得面熟，原来在左府的宴席上见过。

“说啊！怎么不说了？”画棠笑着道：“活该怎么样？”说完，便将围在头上的头巾摘了下来，露出了白头的银发。

那两个人被吓的不清，垂首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

“这是谁家的夫人，这般的不识礼数，见了公主也可以不跪吗？”柳芽看着那两个人，嘲讽道。

刚刚还在说闲话的两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忘记了画棠的这层身份。等反应过来急忙跪在地上，慌张道：“跪拜公主千岁。”

“啧啧，这礼我可受不起，怕遭天谴报应。你们还是起来吧！”画棠冷笑道。画棠越是这么说，那两个人越是觉得惊恐，哪里敢真的起来。

画棠看着跪在地上哭喊求饶的两个人只觉得扫兴，抬头对俞沛笙说道：“我们走吧。败兴。”

俞沛笙点头，牵过画棠的手往外走去。那两个人堆坐在地上，似是松了口气。却不料，俞沛笙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大惊失色，俞沛笙笑着提醒道：“对了，私自非议谩骂公主，是什么罪来着？”

走出了菊园，画棠忍不住笑出声来。俞沛笙和柳芽皆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画棠又笑了一会儿道：“俞沛笙，你最后的那一句，真是神来之笔啊！你没看见那两个人的表情……哈哈哈。”

俞沛笙亦跟着笑道：“你高兴就好。”

画棠看了一眼俞沛笙，走上马车后将头巾彻底的接下来，直接丢在了一旁，道：“我觉得我这样挺美的，你们觉得呢？”

“美，美极了！”俞沛笙和柳芽哪里还敢说别的话，只是止不住的赞美。

俞沛笙忽然有点感激那两个人了，要不是她们，或许画棠还会一直沉浸在自卑之中。想到此，俞沛笙不由得上扬了嘴角，对画棠道：“还要去哪？”

“逛街！”画棠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