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天子脚下的益城热闹非凡,特别是朱雀大街左拐再左拐的一条小巷子。人潮攒动的巷子充满了杂七杂八的异味。妇人挎着竹篮叉着腰扯着嗓子叫骂。
“我说你们家的菜怎么一天不如一天的新鲜啊,烂菜叶子还卖这么贵,还不如吃肉了呢!”戴着灰色头巾的妇人抖落着手里的菜叶,一脸的不满。
“爱买不买,有能耐你真去买肉啊!”已经发福的菜贩子一脸的不屑。
灰色头巾脸色难看的放下手里的菜叶子,直接走到猪肉摊,指着一块肥的不能再肥的肉问道:“这块肉多少钱?”
左画棠正在无聊的打着算盘,听有人问价钱也不忙着抬头:“跟你刚才看的烂叶子一个价。”
一句话说完,灰色头巾已经面露喜色,得意洋洋的看着一旁的菜贩子。菜贩子的脸色一下子成了猪肝色。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娘叫板,小心赔死你!”
左画棠懒得理她,而是直接拎起杀猪刀挑了一块里脊,一刀下去连称都没称就递给了灰色头巾道:“十文钱。”
灰色头巾接过肉,拎了一拎,直觉最少也要有两斤,喜滋滋的付了钱拿着肉就跑了,深怕左画棠后悔。
一旁的菜贩子气不过,撸起袖子就走了过来。宽大粗糙的手掌啪的一下就拍在了案板上,案板上的屠刀跳了一跳发出一串撞击声。
“你这个小贱蹄子,存心找老娘麻烦是吧!”
左画棠终于放下手里的算盘,对着菜贩子道:“十两。”
“什么?”菜贩子挑了挑眉,一脸怒气的瞪着她。
“这案板是紫檀木的,差不多是寸木寸金,你拍这一下拍掉了木屑,所以赔钱。”左画棠手一伸,眨着眼看着菜贩子。
“你,你,你这是讹人!”
画棠不置可否的点头:“我就是讹人啊。”
菜贩子青筋突起扯着脖子吼道:“我要报官!”
“先把银子掏了,不然我讹人的罪名就不成立了。”左画棠继续伸手。
菜贩子掏出十两银子仍在摊子上,指着左画棠的鼻子骂道:“小贱蹄子你等着!”说着,扭身就走,连自己的菜摊子都不顾了。
左画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方手绢,在空中扬了扬道:“慢走了您呐。”
看着菜贩子臃肿的身姿消失在小巷,左画棠抿了抿额发开始收摊。那紫檀木的案板刚放在身后的推车上,巷子里就呼啦的出现一推人,围成半个圈在左画棠的身后。
左画棠转回身,面不改色的瞪着那一群人道:“怎么个意思?打群架?”说着,抽出杀猪刀在石榴色的裙子上擦了擦。
领头的男人被画棠的架势吓住了,急忙躬腰抱拳,滴着冷汗道:“大,大小姐,老,老爷请您回家。”
“老爷?哪个老爷?”杀猪刀已经擦的锃亮,左画棠一脸的迷惑。仔细想想最近惹的人中貌似都是无权无钱的啊,怎么就凭空蹦跶出来个老爷?
“就是当朝宰相大人……”男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画棠,怕说错一句话那杀猪的刀子就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
“宰相大人是谁啊?”
男人满脸黑线,哆哆嗦嗦报出了宰相大人的名讳:“左彦兆左大人。”
左画棠一愣,然后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哦,我不认识他。”
男人一下子急了,拦住继续收拾的画棠道:“大小姐,您别让小的难做啊。您要是不回去小的这个月的月钱可就没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真心的不容易……”
“你们家吃猪肉吗?”左画棠张口打断了男人的滔滔不绝。
“啥?”男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上有老下有小就该多买一些猪肉,这些都卖给你了,总共二十两纹银。”画棠指着那推车上还剩下的几块猪肉,淡淡的道。
“大小姐,您真爱开玩笑。小的一个小小的管家一个月的月钱才二十两银子,哪能买得起您的猪肉呢。”
“那就十五两,不能再低了。”
“大小姐,你就放过小的吧。小的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啊,小的……”
“好了,多买猪肉少说话。不然你就没有月钱了。”左画棠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利落的把猪肉包了起来递给已经僵化了的小小的管家,她自己则悠闲地推着小推车走了。
第二天左画棠再来摆摊的时候,那小小的管家又来了。这一次仍是呼啦啦的带了一群人。画棠就当做没看见他,自顾自的摆摊。血淋淋的猪肉摆好了之后,又开始打着算盘。
小小管家笑嘻嘻的凑上前:“大小姐,您来的真早。”
画棠放下算盘,笑了笑:“哪里哪里,兄台才是真的早。怎么猪肉吃没了?那就再多称一些,放心,绝对新鲜,今早刚杀的,不信你去闻闻那猪大肠,绝对够味。”
小小管家一听还要买猪肉,不由得吓得一哆嗦,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左画棠扯了扯嘴角,将算盘放在案板上,拿起了杀猪刀剔起肉来。
渐渐地小巷的人越来越多,商贩们早就摆好了摊位,许多妇人挎着篮子游荡的挑来挑去。
“官爷,就是那儿,就是那个小贱蹄子讹我银子。”菜贩子尖锐的声音传来,画棠这个小小的猪肉摊顿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当菜贩子粗肿的身躯挤进来的时候,画棠刚好剔下猪的四个蹄子,沾了些许血水的脸看起来很是平静。
“官爷,就是她。说什么案板是紫檀木的,要我赔钱。”
跟在菜贩子身后的捕快打着哈欠挤了进来,画棠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瞪了那个捕快一眼。
捕快怔了一怔,然后指着左画棠道:“把你那案板给我拿出来!”
画棠指了指放在猪蹄子旁边的案板。捕快拿起来看了一看,除了颜色与普通案板不同外也没看出来不同。
“哼,这一看就是普通的案板,你一个卖猪肉的怎么可能有紫檀那么名贵的东西。还不快把菜贩子的钱还回来。”
画棠看着那捕快道:“你认识紫檀?”
“老子不认识,难道你认识?这明明就是普通的木头,还不快赔钱!”
左画棠翻了白眼懒得理他。而正在此时一身穿灰色布袍的男人站了出来,拿起案板扫了一眼,笑盈盈的跟那捕快说道:“官爷,这个的确是紫檀。”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眼睛瞎了吗?她一个卖猪肉的哪里能有紫檀,就算是有也是偷的,老子我现在就把人抓起来。”捕快气的跳脚,直接拔出刀冲着画棠冲了过去。
“谁敢!”被人群挤走的小小管家终于挤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玉牌,挡在画棠身前道:“谁敢动她,她可是左相爷的嫡长女。”
捕快看见了那玉牌上镂空的“左”字,吓得一哆嗦,连忙把刀扔了出去,站在原地连怎么动都不知道。
“喂,那个穿灰色布袍的男人是谁。”画棠那手肘推了推站在身侧的小小管家,下巴指了指站在人群中的男人。
灰色的布袍,手里攥着一把纸扇,头发用木簪子挽了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打扮,却因为长了一张粉白的脸,让他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小小管家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才来益城。”
画棠嗤了一声,看了一眼不知道何时散了的人群道:“你回去告诉左彦兆,就说我家还有三十一头猪,等全部杀完了我就回去。”
小小管家为难的看着画棠:“大小姐,杀猪有什么好。怪血腥的,等小的回去禀告老爷,让他吩咐人把那些猪都卖了不就好了。”
左画棠拿起手中的杀猪刀,狠狠地对着猪肚子划了一刀,冷冷的言道:“杀人犯法,所以只能杀猪了。”
管家的小身板在风中抖了一抖,急忙抛下画棠回去复命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