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顾家请了冰人,这桩亲事已经不成了。一早,郑氏才吩咐了婆子去请冰人来,谁料那婆子回来回话说,孙家昨儿晚间已经把陆映霜抬进门了。
郑氏大吃一惊:“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曾听说,孙家不是已经与张家议亲了么?”
如意也被这消息弄得迷糊了:“既没有下帖子设喜宴,又不曾有议礼纳采,只怕不是正室才对。”
那婆子连连点头:“听那说媒的冰人说,是抬了去与孙家大爷做妾室的。”
“是孙家大爷?不是二爷么?”如意问道,陆映霜分明是心属孙隽逸。
那婆子笑着很是古怪:“恕我多嘴,听那冰人说,陆二姑娘原本是想私下去孙家见二爷的,不想是恰恰撞上的是孙家大爷,陆府没了法子,只好把二姑娘送去孙府做了大爷的偏房。”
如意听得愣了一会,这还真像是陆映霜那偏执的性子会做的,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陆映霜如今怎样了。
郑氏却是一脸不屑:“幸好不曾叫了人上门议亲,不然出了这等事,怕是连我们府里的脸面都要丢了去。也怨不得陆家一声不响就把人送了过去,自己府里嫡出女儿却是这般丢了脸面,要许给孙家庶子做偏房。”
如意轻声道:“陆二姑娘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只怕更是难过呢。”
郑氏冷冷道:“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不爱惜脸面,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来,怨得了谁。”
晚间,顾安亭来时,郑氏把这桩丑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了:“……也不知是谁在老爷跟前说了陆二姑娘稳重得体,真真是险些丢了脸面去。好在还不曾上门提亲,不然只怕俊甫日后要想再议亲也难了,还有芳惠与如意也难保不受连累。”
顾安亭哪曾想会出了这等事,有几分讪讪:“陆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出了这等丑事,连姑娘都教不好。”
郑氏心念一转:“老爷每日忙着,哪里会知道这些内宅之事,终究是旁人在老爷跟前说了陆二姑娘可靠,才会想着去提亲,幸得未成事,过几日我再去为俊甫访一门好亲事。”
顾安亭点头道:“此事还是交与你去办,议亲之事不必别的,宁可缓一些,也不能大意。”郑氏笑着应了。
待顾安亭走后不久,郑氏便得了消息,何姨娘被顾安亭狠狠训斥一顿,呵斥她不得再过问顾俊甫的亲事。
“夫人,五姑娘,姜夫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带着姜家大姑娘和二爷过府拜访。”碧芙进来道。
郑氏与如意面面相觑,姜夫人怎么会不请自来了,想着姜夫人的品性,郑氏很有些不愿见她。只是人已经在府门前了,她只得道:“请了她们去花厅坐下吧。”
郑氏带着如意与芳惠到了花厅时,姜夫人正拉着花厅伺候的一个婆子细细追问着三少爷顾俊甫的事,见郑氏来了才忙不迭丢开手去,起身笑道:“早该过府来拜见夫人,今儿才得了闲过来。”又向一旁的姜大姑娘道:“还不快给夫人见礼。”
互见了礼,主宾落了座,如意此时才细细看那姜玢如,只见她穿着一身桃红滚边细缎面棉褙子,洋红凤仙裙,头上还戴着珠钗绢花,很是着意打扮了一番,只是她肤色偏深,瞧起来不怎么合适,正蹙手蹙脚地低着头坐在圈椅中。
郑氏开口道:“姜夫人难得过来,倒是稀客了。”
姜夫人堆满了笑:“夫人说的是,本都是亲眷,原该多走动的。”她指着姜玢如道:“都是玢如,前一回在含光寺见了府上两位姑娘,很是仰慕,一直想来拜访,好容易今日才能过来了。”说着向姜玢如使了个眼色。
姜玢如这才低着头怯怯上前福了福身:“两位姐姐,还望不嫌弃我蠢笨才好。”
芳惠看着姜玢如与姜夫人的样子,心里也是笑了好一会了,这会子忙堆满了笑,道:“姜姑娘快别如此,还不知你年岁几何,说不好我与五妹都要称呼你一声姐姐才好呢。”
如意只觉得也快要忍不住笑了,芳惠这话一出,那姜玢如涨的猪肝色,呐呐不成言,好一会才挤出一句:“我今年十七。”
芳惠故作吃惊地道:“姜姑娘已经十七了,怕是连我二哥都要称一声姐姐才对。”如意已经忍不住闷笑了。
郑氏见芳惠说的越发不像话,便咳了一声,瞪了芳惠一眼,这才微笑道:“姜姑娘不必如此客套,她们两个年级小,有失礼之处还望夫人与姜姑娘不计较才是。”
姜夫人讪讪笑了两句,不由地剜了一眼姜玢如,连两句话都说不好,还叫人笑话了,真是蠢钝。她笑着道:“从前听说府上的园子修葺地极好,玢如一直说想来见识一番,不知可否请二位姑娘领着她四下转转,也能说些贴心话。”她就是要把这两个姑娘都支走,才好与郑氏说正事。
芳惠有意要戏弄姜玢如,一口应了下来:“姜姑娘甚少登门,不如随我们去后园子瞧瞧吧,那一处池子里的水仙开得正好。”姜玢如低声谢过,勾着头跟着芳惠与如意出了花厅去了。
看着她们走得远了,姜夫人这才转过脸故作叹气道:“玢如这孩子就是老实,丝毫不懂变通,只知道听长辈的话。”
郑氏微微笑道:“姜姑娘宅心仁厚,又温顺,夫人你应当觉得贴心才是。”
姜夫人皱眉道:“夫人您是不知,玢如当初也是好些府里都瞧上了,请了冰人上门提亲,不料前年她祖母没了,她又是个有孝心的,生生替她祖母守了三年长孝,倒把她自个儿给耽误了。”她作势用手绢掩了掩眼角,又忙道:“虽然年岁大了些,但人品是极好地,温顺妥帖,懂事知礼,再不差的。”
她说到这里,郑氏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却不肯接这个话,端起茶盏吃了一口,笑道:“听说姜老爷已经不在绸缎庄上了,却不知在哪一处高就?”如今顾府不同从前,刘家也不敢再在绸缎庄上明着安插人手,便把姜掌柜给辞了。
姜夫人嘴角抽动一下,强挤出笑来:“老爷年岁大了,也不好再在绸缎庄上,私下赁了一处铺面,想开间布庄。”
郑氏暗中冷笑,什么布庄,无非是想借着在绸缎庄干了这些年头,另起炉灶抢生意罢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姜家这小打小闹,以姜家的品行,怕是做不长久的。她颔首道:“有个营生也是正经,夫人这般精明之人,想来也能做成的。”
姜夫人不欲多说这些,一心想把话头扯回姜玢如身上:“说来也是机缘巧合,玢如这孩子与府上两位姑娘一见即合,这会子怕是在哪一处说体己话呢。”这完全是瞎扯了,方才芳惠还毫不留情面地嘲笑了姜玢如,如今哪里说得上什么体己话。
郑氏看姜夫人的模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索性挑明了说道:“姜姑娘着实不错,也不知日后那一府有这等福气娶了回来。”
姜夫人大喜过望,笑着道:“夫人这般看重她是她的造化,她若能在夫人身边伺候那才是真有福气呢。”
郑氏淡淡笑道:“可惜我没个配得上的儿子,不然必然要向府上提一提这门亲事。”
姜夫人愣了愣。忙笑道:“府上三爷不是还未议亲么,说也很是般配呢。”
郑氏想不到这姜家已经全然不顾脸面规矩,当家主母直楞楞带着姑娘上别家,更是明着说要议亲的事,真叫她大为厌恶,又很是瞧不起。她咳了咳,挑眉道:“俊甫倒是还未议亲,只是他如今还不满十七岁,比姜姑娘还小上几月,再者老爷有意栽培他,要他专心课业,考上功名再谈嫁娶之事。”
姜夫人有些急了,忙忙道:“这个不妨事的,至多是先定下亲来,待府上三爷考取了功名再全礼就是。”
郑氏强忍住心头的厌恶,摆弄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老爷有意要请我大哥在京中替他说一门亲事。”
姜夫人顿时泄了气,原本以为自己的嫡亲女儿许给顾府庶子,怎么也不算高攀,想不到郑氏这里就吃了闭门羹,她犹不肯死心:“夫人不如与顾老爷商量一番,再做打算。那京城虽然高门大户多,但那边的姑娘都是些眼界高的,只怕未必体贴呢。”
郑氏瞧着她那副削尖了脑袋也想着要把女儿嫁进来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碍着脸面道:“如此,我问过老爷再说吧。”
姜夫人这才有了点喜色:“夫人最是心痛三爷,事事都替他想的周全。”
郑氏垂目道:“姜夫人不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她早就听说了,这姜家当初为了挑一个家世好富贵的人家,生生回绝了上门来提亲的冰人,指望着能有多出聘礼的人家,就这么把女儿给耽误了,到了十七岁还未能议亲。
姜夫人着紧要郑氏与顾安亭商量亲事,想着要带着姜玢如走,伸长了脖子向花厅外看着:“姑娘们就是有这许多体己话要说,好半日不见回来。”
郑氏也不耐烦再应付她,吩咐碧芙道:“去看看姑娘们在哪一处了,请她们过来吧。”这才把姜家母女送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