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顾安亭是半点也等不得了，催着郑氏把庚帖给了赵、刘两家。郑氏只好打发人叫了那两处的冰人上门来，把如意的庚帖与了赵家的冰人，芳惠的与了刘家的冰人。

才叫人送了出去，小丫头进来报说：“何姨奶奶来了。”

何姨娘听顾安亭说起，那陆家有意要把姑娘许给顾俊甫，陆家是金陵府通判，虽比不得知州同知，却也是正经官宦之家，陆二姑娘又是嫡出，若能娶了来，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这几日了，却不见夫人这边有什么动静，她着实有些着急了，顾俊甫眼瞧着过了年就要十七，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故而她一早便候在抱月斋门前，等着要见夫人。

郑氏料到她必然是来说顾俊甫的婚事，有几分不耐烦，却还捺着性子道：“叫她进来。”

何姨娘蹙着小脚碎步进来，福身给郑氏请安：“夫人安好。”

郑氏叫了她起身，她才低着头站在一旁，轻声道：“这几日夫人忙着年节的事，没能过来伺候，是妾的不是。”

郑氏不耐烦与她兜圈子，径直道：“你是为了俊甫的亲事来的吧？”

何姨娘愣了一下，忙摇头低声道：“妾不敢，三爷的亲事自有夫人做主，妾不敢过问。”

郑氏看她一脸胆怯的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何氏不比赵姨娘，她原不过丫头出身，虽然生了庶子，但终究性子软糯，平日也不敢争闹，只是安分地守着自己的院子，也并不得顾安亭爱重，故而也不愿多为难她。

“先前陆通判夫人与我提过，想要把二姑娘许给俊甫。只是那二姑娘……性子不够稳当，我瞧着不喜欢，所以不想做成这门亲事。”郑氏索性挑明了，只是涉及别府的姑娘清誉，她也不好说得太明白。

何姨娘听得却是另一种滋味，她早叫人打听过，那陆二姑娘瞧着很是老实温顺，平日也是循规蹈矩的，可夫人却说她不稳当，分明是托词。

奈何她不过是姨娘，又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道：“夫人自有道理，都是为三爷打算，妾不敢多言。”

郑氏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必然会为俊甫说一门好亲事。”何姨娘福身谢了，心里却打定主意，此事怕是不能指望夫人，还得设法叫老爷出面替俊甫寻一门好亲事。

待何姨娘走了，如意才进来，郑氏看着她有几分感叹：“那庚帖送了去，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该有个回信了。若成了，便该替你准备起来了。你才在我身边这么几月的光景，却又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了。”

如意笑着倚在郑氏身旁：“母亲，就算是嫁去那赵家，也是在金陵，两处的宅子相隔也不过数里地，我时时回来的。”

郑氏笑骂道：“还未嫁人，就想着时时回府来，叫人知道了要说什么好。快起来与我打算起来，怕是要准备陪嫁了。”

如意难得地红了脸，低着头道：“母亲尽拿我取笑。”

郑氏是的确舍不得这失而复得的女儿，只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奈何情势所迫，不得不把庚帖与了赵家，心中终究有几分愧疚：“你放心，我还有些私房陪嫁，到时叫你带过去，哪怕赵家再艰难些，也不叫你受委屈。”

如意抬头笑道：“母亲从前与我放在妆龛里的契书银票，我却是都拿回来了，哪里还用再给什么。”

母女二人正说话间，却听外边锣鼓喧天，嘈杂不堪，正要问时，小丫头欢天喜地地进来拜倒道：“恭喜夫人，舅爷得了诏谕，封了内阁大学士，这就要进京去呢，叫人过来报个喜。”

郑氏欢喜不尽，忙叫了那报喜的人到花厅相见，问道：“舅爷现在可已动身了？”

那人磕头回道：“前日得了消息，昨儿就打发了过来给夫人道个喜，说是要伺候老太太一同进京去，叫夫人放心。”

郑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欢喜道：“可还有别的说的不曾？”

那人笑着道：“我家夫人说了，请夫人与五姑娘得了空去京里小住，老太太挂念地紧。”

郑氏笑着点头：“这是自然。”又叫人赏了他一锭银钱，这才叫他回去。

不一会，顾安亭也满脸是笑大步流星地过来，口中道：“果然是内阁大学士，再没半点差的。如今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也算是咱们府里的大喜之事。”

郑氏笑道：“大哥昨日已经带着老太太与嫂子进京去了，怕是要上些时日才能到呢。”

顾安亭颇为自得：“待他们安顿好了，我必然要去京里道贺。”

郑氏哪里不知他的打算，挑了挑眉道：“老爷也不必着急，大哥毕竟是才到京中，怕是要与故交同僚走动一番，才能赴任。不如等些时候，他入阁有些经历了，再去相见也不迟。”

顾安亭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如此。方才知州大人都打发人来与我道贺了，真是叫我不知如何是好。”郑氏不由地想要发笑，吃了口茶忍住了。

“那庚帖的事……”顾安亭又想起此事，忍住问道。

郑氏半垂着眼帘：“已经叫冰人送了回去，把芳惠的送去刘家的。”那赵家的自然是如意的庚帖。

顾安亭大为满意：“如此便好。只是俊甫的亲事怕是也要着紧了，毕竟芳惠与如意都议亲了，他又是兄长怕是不能再耽搁了。”之前何氏求到他跟前，哭哭啼啼好一会，叫他看得心烦，又念及顾俊甫毕竟是他亲生儿子，亲事也不能耽搁了，这才有此一说。

郑氏微微冷笑：“我也想着替他寻一门好亲事，只是俊甫不是嫡出，如今又没半点功名在身，身子骨也不好，要想挑一门妥当又合心意的亲事，着实不易。”

顾安亭知道她说的也是实情，不由地皱了眉，道：“那陆家不是有意结亲么？我看陆家出身家世也都极为不错，陆二姑娘配给俊甫也不差，不如就使了人去讨要庚帖来合一合，若是成了也算一桩喜事。”

郑氏不由地一叹，她原想替顾俊甫寻一门稳妥的亲事，并不想亏待他，奈何顾安亭与何氏怕是都觉得陆家极好，既然如此，她也不愿再费心思，索性答应了下来：“如此，明日我便使人去请冰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