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杂役处丫头悄悄带来的口信,如意打量无人跟着才快步来到陈大娘这边。
“大娘,你无事吧?”如意很是担忧地瞧着陈大娘。
陈大娘却是轻笑着摇头道:“不妨事了,自己煎了几服药吃了大好了。”
如意依旧不放心,瞧了瞧帘子外道:“她让人请了郎中来与你瞧了?”
陈大娘脸色一冷,咬牙道:“可不是,还真真是放心不下我,让人请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郎中,居然说我是肠澼,还让人端了汤药来与我吃。”
如意忙道:“那可不能……”
陈大娘打断她的话,笑道:“我自然知道,那汤药我都悄悄浇了后院子的花了,只怕这会子她也想不出别的主意来。”
如意却不是这般想,毕竟陈大娘不过是下人,顾玉琴纵然只是个姨娘也有法子拿捏她,要除掉她也不必大费周章。
正想着,外边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道:“大娘,方才白管事的让我与你说,前儿郎中给你看了病症,得了肠澼怕是一时也好不了,又怕过了病气给主子们,不能在园子里伺候了,让你收拾收拾衣裳,明儿送了你到庄子上养着去。”
陈大娘与如意俱是脸色一变,不想顾玉琴手脚这么快,居然拿她的病作筏子要送了去庄子上。
如意冷声道:“大娘,庄子上不比府里,山高皇帝远,她只需让人动动手脚再没谁知道的。”
陈大娘何尝不知,却淡淡道:“如今也没旁的法子,她已经说动了夫人要送了我去,我还能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可惜不能眼瞧着她得了报应。”
如意心思飞转,想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大娘只需如此……”她凑近陈大娘耳边轻声说了一阵,陈大娘暗沉的脸色缓缓松开来,瞧着如意叹道:“这再好不过,我这就去。”正要走时,又回头向着如意福了福身:“真真是多谢你了,我替大姑娘和哥儿谢过姑娘了。”
如意含笑摇摇头,心中却是酸涩不定,她怎么也不会让这个尽心尽力对自己忠心的奶娘再被人折磨被人害死。
刘府大夫人孙氏正打发了人送了庚帖去合婚,一旁的魏大娘端了盏老君眉奉上前去笑道:“瞧表姑娘的命格便是极好地,与二少爷必然配得上,夫人又要喝到媳妇茶了。”
孙氏却是笑得极为平淡:“不指望什么大富大贵的命,只要规矩守礼便好。”
魏大娘轻声道:“我冷眼瞧着,二少爷对这门婚事似乎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
“由不得他!”孙思声音拔高了许多,眼神冷冷地道,“儿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他情愿不情愿。”
魏大娘陪着笑道:“自然是如此。只是二少爷如今大了,不比小时那般,只怕逼得急了反倒不好。”
孙氏冷笑道:“我也瞧出他大了,上一回居然敢跟老爷说想管着绸缎庄和庄子上的事了,真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当我不在了!”
魏大娘忙道:“还是夫人有法子,送了秦管事去替他瞧着了,纵然有个什么也逃不出夫人的掌控。绸缎庄那边有顾家的人盯着,自然不会让他得了好处去。”
孙氏端起茶盏,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道:“养不熟的白眼狼,等这桩婚事定了,我便与老爷说,让他分出府去,省的他日日谋划着府里的钱财。”
魏大娘倒是有几分惊讶:“那岂不是替他置办宅院田地?”
孙氏勾起一抹笑,指腹慢慢摩挲着茶盏:“宅子是现成的,当初老爷养着冯姨娘的那套宅子不是还空着么,让他搬回去住着也好念着他的亲娘的生育之恩。至于田产,老爷前些年不是在大同府买了一百亩地么,就给了他好了。”魏大娘一愣,好半天才想明白了,对孙氏越发敬服了,她最是明白,当日冯姨娘是郎中老爷刘恒在扬州任上纳了的歌伎,回了金陵不敢声张,怕人奏他一本狎妓荒淫,故而只能在金陵城最偏处挑了个小不起眼的宅子让她住着,直到生了刘锦程才接了到府里来。而那大同府的一百亩地是刘恒为了与人合伙开马市才买了的,如今与东胡人早已断了来往商贸,那地也就荒了,大同府又是人烟稀少,留着也没有半点用途,如此算来,刘锦程分出府去,除去零碎打点,居然在公帐上一点也不花。
正说着话,小丫头进来福身道:“夫人,杂役处的陈大娘求见。”
孙氏皱了皱眉:“她来作甚,不是说得了肠澼,我都已经答允了顾氏送了她去庄子上养着,还不避讳着,跑到我跟前来作何。”
魏大娘忙道:“要不要让人打发走了,肠澼可是传人的。”
孙氏想了一会,道:“不必了,叫她进来,她也是伺候云娘的,若是就这么打发走,倒让人说我不顾情面。”
陈大娘跟着丫头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孙氏跟前,磕头道:“给夫人请安。”
孙氏瞧了瞧跪着的陈大娘,只见她脸色红润行动有力,不似是得了肠澼病的厉害的模样,心里微微起疑,道:“起来吧,我已经打发人跟你说了,你病了不能伺候,去庄子上养一养,待好了再进来就是了,怎么还来跟前呢?”
陈大娘却不起身,只是含泪道:“我是来求夫人赏个恩典的,还请夫人成全。”
孙氏皱眉道:“莫不是你还想留在园子里?你也知道郎中说你得了肠澼,我也让人问了杂役处的丫头们,说你发热病的糊里糊涂的,自然不能留在园子里伺候,若是过了病气给别人,更是不好,这你也不必求了。”
陈大娘流着泪道:“夫人,我不是求您准了我留在园子里,我是想求您准了我去守祠堂,也好日日替少夫人和哥儿抄经守灵,不教他们在九泉之下孤零零的。”
孙氏与一旁的魏大娘都愣了,再想不到她居然是求了去守祠堂,谁人都知道祠堂最是冷清孤寂,平日里也只有老不堪用或是坏了事的婆子下人去那守着,如今她居然自己要求过去。
陈大娘接着泣道:“我不过是伺候少夫人的婆子,如今少夫人与哥儿忽然撒手而去,我这心里早就恨不能跟着去了,想着不能给府里添了麻烦,身子骨也不好,与其这般拖着,不如去祠堂守着,也好替少夫人和哥儿积点阴鹜,也能叫夫人安心。”
孙氏见她说的情真意切,又念及安哥儿小小年纪便没了,陈大娘当初也是他贴身伺候的,一时也感念伤怀,取了手绢蘸了蘸眼角,叹道:“再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忠心,怪不得云娘平日对你格外不同。按说你是顾府过来的婆子,不该让你去守祠堂,只是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好拦着,你下去收拾收拾吧,明日让人送你去祠堂。”
“祠堂那边原本就只得几个婆子丫头,你既然过去了,就照管着些,那边不比旁的,莫要出了岔子。”孙氏又道。
陈大娘心里一松,忙磕头答应了:“听夫人吩咐。”她来之前,如意特特与她说了,与其去庄子上落入顾玉琴手里任其宰割,不如退一步求去守祠堂,一来顾玉琴即使再有手段也没法在祠堂下手,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二来也可以暂时避开这府里,以保安全。再有一层,是如意不曾说给陈大娘听得,她不想让陈大娘被搅入这个局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