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娘,前几日姨奶奶赏了我一包玉簪粉,我瞧着又香又细,只是我素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留着倒可惜了,不如跟我回房去取了送给大娘,拿回去给自家姐儿用也是极好地。”如意笑着向卢婆子道。
卢婆子乐得嘴都合不上,起身道:“那真真多谢姑娘了,承姑娘情,得个好的。”
如意笑着点头:“大娘随我去取了吧。”卢婆子忙应着跟着她出去。
到了角房门前,却见房门半掩着,里面却灭了灯,如意惊讶地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玉珠睡了?”
卢婆子推开门,寻了火折子点亮桌上的青瓷油灯,却见玉珠床榻上一片狼藉,玉珠身上仅着一件小衣昏昏半睡躺在榻上,唬了卢婆子一跳,口中道:“玉珠姑娘莫不是……病了?”她上前两步,却看见裙裳腰带被胡乱团了扔在地上,被角上还有点点血迹,一时吓得愣住了。
如意寻了那包玉簪粉过来,道:“卢大娘,这玉簪粉……”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许久才叫出声来:“玉珠,玉珠……这是怎么了。”
终究是卢婆子经过事,她快步过来按住如意道:“莫要声张,只怕是出事了,我这就去说与姨奶奶和荷香知道,你先守着她。”如意愣愣地看着她,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片刻,就听人声熙攘,赵姨娘脸色铁青带着荷香绣春一干人过来了,如意忙把玉珠叫醒,没来得及多说旁的。
赵姨娘领着人进了房,四下一扫,冷冷望着床榻上挣扎起来的玉珠:“你与谁厮混,还不从实交代么?”
玉珠顾不得穿上衣裳,浑身颤抖地自榻上爬下来跪在地上磕头道:“姨奶奶饶命,是……是老爷……”
赵姨娘眸中暗色一转,却是挑眉道:“哦?是老爷瞧上你了,要你伺候?那为何今儿来时不讨了你去,却是这样不声不响地要了你?”
玉珠身子一缩,低声道:“今儿晚时我出去想讨几个绣花样子时恰巧撞上了老爷,老爷才……”
赵姨娘冷笑道:“原来是平白无故的,你倒是有福气。”她向着绣春道:“打发人去前院问问跟着老爷的人,可有这回事。”绣春应了退下了。
赵姨娘却并不叫玉珠起来,自己走到房中的桌边坐下,口中笑道:“你且在这等着,若一会问了是老爷要了你,那明儿我就让你做了碧云苑的通房丫头,若不是,那可就怨不得我了,私下苟且足以要了你的小命,还得说出另一个是谁,怎么进来的,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她说完,瞧也不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玉珠,却是瞧向如意:“如意,你与她是一个屋里住的,这么大的动静,你难道不知?”
如意忙上前跪下道:“姨奶奶,今儿晚间煮茶时我不小心把耳坠儿落在厨里了,一时想起便过去取回来,恰巧遇见卢大娘在厨里收拾,便去卢大娘房里小坐了一会,后来要取玉簪粉与卢大娘这才回来,才瞧见……”
赵姨娘微眯着眼瞧向如意,口中道:“吕寿家的,可是如此?”
卢婆子忙上前答话:“是,确实如此,如意她去厨里寻耳坠儿才撞见了我,说了有小半时辰的话才回房的。”
赵姨娘笑着看向如意:“怎么,那玉簪粉你用着不好?要给了她?”
如意心里一紧,忙道:“是奴婢这几日害了蔷薇癣,不敢用粉儿,又怕辜负了姨奶奶的好意,才想着给了卢大娘。”她说着撩开垂在脸颊的双鬟髻,果然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红色。
赵姨娘收回目光,不再多问她,却是瞧着地上发抖的玉珠,扫过地上的纱裙腰带和鞋袜,并不开言。
“姨奶奶,老爷跟前的明旺说,晚间老爷的确在角房留了一阵子,他们几个都在院子外边等着不曾跟进来。”绣春进来回道。
赵姨娘笑了起来:“那便是真的了。”她起身上前搀起玉珠,口中道:“委屈你了,日后你也是伺候老爷的人,是碧云苑的通房丫头了。”
她让荷香扶着玉珠在一旁坐下,自己笑语盈盈道:“你别怨我疑着你,只是这事关府里的名声,不敢马虎。要说也怨你,这角房离我那正房不过几步远,你若是使个人去说一声,也就没有这些了。老爷也是,不声不响地做下这等事,这说起来,旁人还以为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倒是委屈了妹妹。”
玉珠此时早已吓得茫然无措,口中只是道:“不敢,不敢。”
赵姨娘摆摆手:“罢了,今儿也晚了,收拾房子也来不及了,你且委屈一晚,还在这角房里睡了,明儿我就使人把西边房里收拾出来,再给你指个丫头伺候,你就是碧云苑的半个主子了。”
她一时看向如意:“今晚你好好伺候着玉珠,明儿也不用去茶水上伺候了,郎中府二姑娘眼瞧着要临盆了,你跟着绣春一道过去那边伺候些时候。”如意心里暗暗欢喜,脸上却半点不敢露出来,只是屈膝应着。
一干人等都随着赵姨娘走了,角房里顿时清净不少。如意扶着玉珠到榻上半躺下,看着她面无血色地愣怔看着自己,不由地一叹,转身打了盆热水来,替她轻轻擦了脸,又将落了一地的衣物收拾起来,这才自己安顿休息下来。
灭了灯,如意躺在自己小小的榻上,却并无半点睡意,只是想着这一出出一桩桩,明日她便可去郎中府了,可是想到玉珠她又有些沉重。
“你也在想为何我这般作践自己,丢了脸面也要想着法子贴上老爷吧?”玉珠的声音小而尖利,打破了房里黑漆漆的安静。
“你不会知道的,你不过是有个厉害的嫂嫂和不成器的哥哥,我却是有一大家子人,爹过世地早,只得我娘一人拉拔着我和四个弟妹,我娘也病倒了,如今还躺在床上等着银子瞧大夫,弟弟妹妹都还小,哪里能弄得来钱,做丫头一月不过一钱银子的月钱,我就是不吃不用也不够他们的活命钱,又有什么法子,我只能这样。其实就是姨娘又如何呢,不过是梅香拜把子,与我们一般是奴才,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要这脸面了,只要他们能活下去,我怎么都是可以的。”她说的极轻又快,话音在房里消散开去。
如意隔着薄薄的窗纸,看着透过来冷清清的月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或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不能说不能忘的命,就如同她,如同玉珠一般,只能一步步向前走着,不能回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