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到凤国至今已经十多天了,舒碧丝是个守信用的,三天前,我收到了瑛姨的亲笔信,她和梅辰已经安全的回到了晋城,银亦俞的噬心蛊也解了,那些苗疆人,确实是假冒的。
信上,瑛姨骂我傻,不该用这样牺牲自己。说她已经形同朽木,不值得。
我撕掉瑛姨的来信,迎着舒碧丝的冷笑,朝她道了谢。
在门槛上坐了很久,身子有些发麻。我不能伸个舒服的懒腰,因为那样会撕裂胸口的伤口。
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一杯水,饮一口冰凉的白水,觉得舒服了很多。
按照往常六天的过法,下午时我应该在榻床上睡一觉,一直睡到晚上等着毒馒头或者毒粥送过来。
但今天,好像有些特殊。
我刚躺到榻床上,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从榻床上坐起,看一共六人进来。为首的那人身穿苗疆服饰,满头银发,是我曾见过的三长老。
三长老面色凝重,开口便是质问,“圣蛊被你弄哪里去了?!”
“圣蛊在圣镯里面,舒碧丝取走了圣镯,现在不应该在你手上吗?”
“别装糊涂!”三长老用眼神恐吓我道,“圣镯里面的蛊虫根本不是圣蛊,只是一条蛊虫尸!”
我冷声道,“你若想借着由头折磨我尽管来,别屈枉我。如果圣蛊还在我身体里,我何至于被食物中的毒折磨?”
三长老不信,走上前就抓住我的手腕探病,他的手冰凉,探脉时很用力,抓的我手腕疼。
“哼!”三长老怒哼一声送了我的手,发怒的掐着我的脖子道,“圣蛊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你藏在了身体里,还控制它不要它替你吸毒?!”
三长老的手劲很大,他的话说完,我已经被他掐的上不来了气。脸憋得通红,我下意识的去挣扎,三长老丝毫不松手,一双眼瞪出了血丝。
“长老,长老,你可不能掐死她呀……”看守我的太监跪下来大叫,求饶道,“女皇有命,她不能死啊……”
三长老不忿的松手,将我推倒在了榻床上。在榻床上坐好,拉了拉皱了的衫裙,抬头看向三长老,“我确实不知道圣蛊去了哪里,也许你该好好搜查一下圣镯。”
三长老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对带来的人道,“取血!”
没有新划一条伤口,而是把快要愈合的旧伤口重新掰裂。我咬着牙忍着疼,看取血的小太监手捧琉璃盏接血。
装满琉璃盏,身体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发冷。小太监捧着琉璃盏退回原位,三长老冷冷的瞥我一眼,带人离开了长宁宫。
看守我的小太监忙取出纱布和药粉给我包扎,我看他动作又慌又急,安慰他道,“流了那么多了,也不急这一会儿了。”
小太监不说话,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变慢。
在长宁宫只有这个小太监看守我,平日里从没和我说过话,如果不是他偶尔会和宫女说话,我会认为他是个哑巴。
手腕包扎好,小太监把药粉和纱布收起来,对我道,“您挪去内屋,这榻床脏了,奴才要送去清洗。”
“好。”
从榻床上站起身,起先还没觉得有太多不适,一抬脚走路,就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勉强的站稳,又觉得头有点昏。我跌坐回榻床上,小太监低头弓腰道,“奴才扶您。”
他说着伸出了手,我抓着他的手腕,再次站起了身。失血多身子凉,仅仅这几步,我就能透过他的衣服,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在床上躺下,小太监体贴的拉了被子盖到我身上。身子虚弱,我也不知道是困了睡了,还是因为失血昏迷了过去。
梦中没有束银,没有大树,只有无限的黑暗。黑暗中,有人轻轻的在喊我,那声音很温和,想听他多喊几声,便没有应他。
身子被人轻轻的推了推,伴着喊叫声,纵使我再不情愿,也要醒了。
睁开眼,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我有些迷茫的问,“你……是谁?”
“楼主,是我。”那人拉掉脸上做挡的面巾,我愣了一下,惊讶的问,“白沐?你怎么会在这里?”
“救你出去!”白沐说着就要扶我,我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摇头道,“不行,你赶紧走。舒碧丝就在等你们来救我,好把你们抓住,不能让她如愿!”
“不要想那么多,会没事的。”白沐安慰我道。
“不,你快走!我不能拖累你们了,等你们有了万全的计策再说!”
“楼主……”
白沐刚想再劝我,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乱的脚步声,我赶紧推白沐一把,焦急的道,“快走啊你!”
推白沐太用力了,导致我头有点发晕,白沐又想来扶我,可正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他恨恨的叹一声,一个纵跃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白沐离开,我赶紧躺回床上,小太监敲响内屋的门,在外面喊道,“主子,奴才进来了。”
我轻轻的“恩”一声,小太监推门进来。
“主子,可有谁来过这里?”
我从床上坐起来,镇定的道,“没有。”
小太监低头应一声,又道,“女皇召见您,请您过去汀央宫。”
“走吧。”
“是。”
我身子虚,走路都是颤着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扶着我,生怕我一个不察,跌倒在地。
汀央宫,历代女皇的寝宫。
时值酉时,汀央宫华灯初上,正是吃饭的时候。接连着几天都是馒头,此时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主子,坐这里。”
小太监扶着我坐在正位左侧,舒碧丝并没有在汀央宫,此时正殿里除了我和小太监,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舒碧丝把我喊来,置办这一桌子菜,是要给我补补下午失去的血?
可能是小太监看见我吞口水了,提醒我道,“等女皇来了,主子才能吃。”
我点点头,坐在凳子上望着桌前的菜,开始思考一会儿从哪一个菜开始吃。
等了约摸一刻钟,没等来舒碧丝,倒是等来了柳年拾。
他头戴玉冠,身穿深紫色衣袍,腰间两侧一边挂着一块儿白玉佩,白玉佩下面挂了铃铛,走路时发出叮当的声音。
上一次在祈福台见他离得远,今时离近了看,发现他脸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和朱七七一样,他的眼神很亮,让人忍不住的就注意那双眼睛。
柳年拾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用蔑视的语气问我道,“你就是舒潇雨?”
“是我。”
柳年拾冷哼一声,“你倒是命大。”
我朝他笑笑,道,“还没看到你们死,我怎么能死。”
“嘴伶俐有用吗?”柳年拾问我一句,不等我的回答,甩手就是一巴掌的扇到我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空当的汀央宫里回荡,我本就头昏,柳年拾手劲又大,打得我头更昏了,有些撑不住的只能趴在桌上。嘴角流出的血在衣服上擦擦,惨样儿惹得柳年拾哈哈大笑。
柳年拾嘲笑我道,“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元华护你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落在了我和丝丝的手上!”
“嗯。”我轻声道,“你们赢了。”
“我们当然赢了!皇位是我们的,你和宁风凛只能逃到万华国生活,多活十一年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到了我们手上!”
柳年拾说话时,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兴奋。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激怒他了,否则他有可能会逆舒碧丝的意思,现在就取我的性命。
柳年拾自顾自的发表优胜者的感慨,我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忽然,头发被谁用力的拽起,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柳年拾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了几倍。
精神一下子清醒,我提起力气的打开他的手,警惕的问,“你要做什么?!”
“本君说话时你敢睡觉?!”柳年拾说着又是一巴掌甩来,又要打时,看守我的小太监求饶道,“主子下午刚被长老取血,身子虚着呢。”
“有你说话的份儿?!”柳年拾一脚把小太监踹倒,恶狠狠的骂道,“喊她主子?你舌头不想要了?!记住,以后只准喊她贱种!”
“我和舒碧丝一个娘。”我提醒他。
柳年拾瞥我一眼,“那就喊贱人!”
小太监诺诺称是,我继续趴在桌子上,在想舒碧丝怎么还不来。比起柳年拾,我更喜欢直来直往的舒碧丝。
想着想着,我又走神了。柳年拾这一次没有又去拽我的头,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壶把里面的酒倒了我一头。我是趴在桌上的,柳年拾伸手去拿酒壶时,我就预料到了他要做什么,赶紧闭紧了眼和嘴。
用衣袖把嘴边的酒擦干净,右手上的伤口被酒完全的沁湿,酒透过纱布刺激着伤口,迫使我变得十分精神。
“太上君……”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又要说话,还没开口说,就被柳年拾骂停,“再多嘴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小太监赶紧低下头跪在地上不言语,我觉得小太监挺可怜的,如果他不是舒碧丝特意安排这样做的话……
“最讨厌你这副淡然的样子!和宁风凛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我和父亲不一样。”我纠正他道,“父亲的淡然是真的不想参与。而我的淡然,是因为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逃不掉,不想再做挣扎了。”
“风雨楼还在你手上,你是他们的楼主,他们怎会弃你不顾!本君奉劝你把风雨楼的权力交出来,让你少受一些罪!”
“我不会把风雨楼交给你们,要杀要剐任君做决定。”
我看柳年拾面色难看,装作恍然大悟的笑道,“你们还要留着我取血研究炼制保命蛊,我还不能死呢……”
“你不要得意。”柳年拾阴测测的道,“等到你无用时,本君会把你的头颅砍下来,挂在长宁宫的宫门口,让宁风凛死不瞑目!”
“嗯,如果死后真的会变成鬼,我会夜夜来找你和舒碧丝谈心的。”
“贱人!”柳年拾又要打我,我抬起头,冷冷的瞥他一眼道,“你最好赶在我昏倒前把舒碧丝叫来,免得她白叫我来一场。”
从柳年拾的态度里我可以猜出,他是背着舒碧丝来这里的,舒碧丝来这么晚,说不定也是他在拖着。听到我这样说,柳年拾不甘的哼一声,挥袖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