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重新握住杯子,手有些发抖,眼睛是没有焦距的,米色兔毛领子里她的脸瘦得还没有巴掌大,原本合体的棉衣松垮地搭在身上,仿佛一堆棉絮就能将她瘦弱的肩膀压垮,这才几天,她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能散架。
黑熊都有些不忍心看她此时的表情,想要继续说些否定的话,可是他的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半天才硬着头皮困难的挤出几句话:“麦麦,听话,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假如狼哥知道你现在这样,他该多心疼。听话哦?你看看外面,有阳光,有蓝天白云,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好的生活,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麦麦摇头,失神地望着杯子里的倒影,原本就是扭扭曲曲的样子,一滴眼泪落入水中便将那影子彻底砸碎了,她幽幽说:“没有。没有阳光。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像一个跌入冰潭的人,在我的世界里四周只有黑暗,冰冷,他们死死包围着我。没有空气,没有阳光。我每天都在寒冷和窒息之中挣扎,没有人能救我,我迟早会被冻死,会被溺死。”
“不!不不!”黑熊急了,“有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听话,好好生活!半年!再过半年,哦不!或者只需要两三个月生活就会好起来。阳光空气什么都会回来!”
麦麦突然敏感地抬头,死死的盯住黑熊,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稻草,大眼睛里充满紧张充满某种不确定的期待地紧紧的盯着他。
黑熊一下子傻了。化作石膏像一样地呆在那里。
“什么意思?半年或者两三个月是什么意思?”麦麦轻轻地问,忍不住轻颤。
黑熊赶紧撇过头,他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是说……恩。”他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是说……”他受不了似的,烦躁地站起来,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然后他鼓足勇气似的回过头,硬着头皮说:“反正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对了!熬过这一阵子以后会好起来的!”
麦麦的目光让他如芒刺在背,他再也忍受不了,逃也似的大步冲出去!
麦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期待些什么,在验证些什么,她承认或许自己是疯了,可是,她要不做点什么,她真的会疯掉!
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李鸿朗的气息,那些气息就像这漫天大雪,无处不在,围绕在她身边,包围着她,缠绕着她,可是每当她伸出手去,他的影子也就像那些雪,稍稍一碰就融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永远抓不住。她现在的心情也就像这漫天大雪,纷乱不堪,她快要被自己臆测给逼疯了。
所以,在夜晚来临时,她又冲进了雪地,一个人跑到了墓地,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带,一路跌跌撞撞,她剧烈的喘着气,她跪倒在墓碑边上,她用手轻轻的拨开那堆在墓碑上面的雪。一点一点的拨开,“李鸿朗”三个字显出出来,她用手轻轻触摸,一点一点的摸索,将上面暗红色的凝固物放到鼻下去闻,是血腥的气息。是的,那分明是血,那是谁的血?
稍稍一想,心便被刺得更痛了,同时又难以克制的疯狂地跳动起来,她用手抠着那些血迹,一点一点的。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像是出于一种本能。
她该相信他的,他说他一直在,永远不会丢下她,他会一直在看着她。她该相信的,是吧?
她靠在那块冰冷的石碑上,轻轻闭上双眼,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她全然不顾,任由纷纷大雪将她堆成一个雪人。
不比前一次的麻木,她现在很冷,甚至冷得直打哆嗦,她的双脚双手都已经冻僵,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冻成一个冰块。可是她不在乎。
事到如今她还在乎什么呢?
她在等待,等待他的到来。如论以何种方式,人,或者灵。
如论如何,他今天得把她带走。
如果,他还活着,就用活着的他把她的人带走。
如果,他已经死了,就用他的灵魂把她的灵魂带走。
如论如何,如论用何种方式,今天,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小时候听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总觉得她很可怜的,现在麦麦终于知道,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最后一刻并不可怜,她是幸福的。她终于可以看见自己最想念的亲人,温暖的天堂之光照射到她的身上融化了四周的冰雪,她即将脱离这个冰冷黑暗的世界,她看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向自己伸出手来要把自己带走,她心里是及欢喜的。
她看见了,她感受到了,就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李鸿朗出现了,在那一团温暖的光里,他向她微笑,他向她伸手,他说:“麦麦,别怕,我一直在。”
麦麦突然觉得身上再也不冷了,黑暗和寒冷都远离自己,现在包围着她的只有温暖和幸福,她也朝他微笑,向他伸出手去。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将要飞起来,可是,就在她就要触到他的手时,有另一只手蛮横地将她拉了回来,将她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上,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冰冷地低吼:“你疯了!”然后有两只手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拍打着她的全身,包围着她的温暖全部被打散了,又痛又冷的感觉迅速缠绕了她,那么难受。
麦麦下意识地挣扎,可是那双手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紧紧地裹在怀中,似在为她取暖,依旧处于混沌之中意识赫然清醒,疼痛和寒冷都是如此的真实,那么,他带走的并不是她的灵魂!他真的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