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由这次火灾引发了一连串政治案件被推向公众视野,先是有人举报,市政府个别领导决策不当,强行要求试生产的分管工业的副市长被撤职,后来又牵扯出副市长收受贿赂,紧接着荣永康因为行贿丑闻被审查,荣康集团股票大跌。一夜之间,与此次案件毫无关系的荣康集团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在幕后办的事。
平常,麦麦是从不关心政治的,可是,她现在每天都看新闻,关于荣家和荣康集团的最新消息她一点也没有错过。于台市谁最想要李鸿朗的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荣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可是李鸿朗却是她命。
麦麦出院之后的生活安排还和李鸿朗在时一样,每周有三天上学的时间都住在市区,周四搭着黑熊的车回到山里,住他们的仓库。她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担心。花蕾蕾常小心翼翼地说:“麦麦,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哭出来就好了。”
可是她不哭。他逝去至今她只哭过一次。就是拿到房子钥匙那一次。后来她再也没有哭过。她像李鸿朗在时一样,每天都收拾着仓库改建成的大房子,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每天把他的健身器才擦拭的干干净净,把他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每天中午和晚上做好三菜一汤,摆上两副碗筷,自己一副,他一副。她甚至会和他在时一样,偶尔会给仓库里添上一点小玩意儿。记得他在时仓库里总是会突然多出来点东西,一盆山里挖出来的野菊花,一沓休闲用的时尚杂志,或者是她需要的一支画架,或者是她某天在街上多看了两眼的维尼熊。李鸿朗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闷了,她累了,她开心,她烦恼,她想要什么,她喜欢什么,他都知道。而现在,她代替他做这一切。
麦麦经常去工地上,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忙碌的工人,听着机器轰鸣声发呆,想象着李鸿朗李鸿朗就在他们中间,灰头土脸的指挥着工程赶进度,满头大汗却充满男子气概。她其实早就想说,不必每天下班回家前都在工地上冲澡换衣服,她就喜欢看他穿着土蓝色工作服一脸灰尘的样子,很man。可是,那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看到了那个简陋的淋浴室,就在被炸塌的那个小平房的旁边,淋浴室里只有两个简陋的水龙头,她站到水龙头底下,打开阀门,有冰冷的水流了出来。是凉水,那么冷,冷得彻骨。原来这就是他冲澡的地方。她好后悔,为什么没来得及说呢,如果她知道这水那么凉的话。
这一年的雪下得有点早,一团团的雪花毫无征兆地在某个夜晚降临大地,越下越大,那一夜麦麦睡在仓库大房子里,本来毫无察觉,却似听到李鸿朗在对自己说话,“麦麦,记得关窗户。”她猛地惊醒,果然,一阵冷风吹过来,冷得她直打颤,她披上棉衣走过去,关窗户。走到窗口时,忽见外面一片雪白,即使在夜晚也显得刺目。麦麦觉得心口狠狠一颤,一股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让她的心里无端地疼了起来。她害怕下雪,她讨厌下雪,曾经就在那个漆黑的下着雪的夜里,妈妈松开她的手,把她丢到孤儿院门口。
那个夜又黑又冷又可怕又孤单,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无助茫然恐惧牢牢的抓住了她,后来他出现了,他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他拉开自己的棉袄让她缩进自己的怀里,他陪她一起呆在雪地里,直到天亮。
窗户没有关实,又一阵冷风吹进来,麦麦惊醒,想到什么似的,快速穿上外衣,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李鸿朗的大衣,急匆匆地跑出去。
打开仓库的门,狂风夹着骤雪扑面而来,麦麦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脸,等适应了室外的寒意,她举目望去,外面灰沉沉一片苍茫的暗白。借着白雪反射的微光,她估摸着方向,向东一路奔跑。她一向胆小的,可是此时,一个人在深山雪夜里行走,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步伐很快,往山坡上爬时路很难走,不知滑倒了多少次,身上沾满了白雪,睫毛上结出了一层薄霜,可是,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脚下只有一个方向,在这样冰冷的雪夜里,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地躺在冰冷的山上。
等她赶到墓地时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后,一直路痴的她居然没有在雪夜的深山里迷路,一直方位感迟钝的她居然在一排排被白雪掩埋的墓碑中顺利的找到了刻着李鸿朗三个字的那一块。
她用手拨开墓碑上的雪,她将大衣披在墓上,自己躲在大衣下,她就依偎着冰冷的石碑,她说,“没事的,不怕的,大狼。有我在呢?现在该换我说了,不要紧,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会让你冷,让你怕,让你孤单。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会一直在,一直在。”
她一点也不觉得冷,更不觉得怕,她陪着他有一句每一句地说话,雪一直在下,很快在大衣上落了厚厚一层,堆成了一个白白的小雪堆,麦麦就缩在那个雪堆下面,奇异的,她心里居然觉得暖暖的,好几个月过去了,她从没有觉得距离李鸿朗那么近过,她觉得李鸿朗就在她的身边,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偷偷看着她。
这么久来,心里居然从没有这么踏实过,她长期失眠,每夜每夜的睁着眼到天亮,而此时居然困意渐渐袭上脑门,让她的眼皮发重,脑袋发沉,也不知说了多久的话,她的声音渐渐朦胧,她的呼吸渐渐均匀,她依偎着那块冰冷的墓碑,缓缓地闭上双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