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时候,她不悦地抬眉,眸中映入风紫辉平静从容,不染半点尘俗的绝世容颜。
风紫辉走向惊鸿,指间银针灿然生辉,对着她胸前要穴,徐徐而落。
有什么异色在惊鸿眸中滑过,她端坐不动,任凭那寒光闪动的银针,扎进胸前死穴。银针入体的清凉,让本来的痛楚为之一消,风紫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不是神仙,我的力量也有局限,没有三年的苦修,你绝对练不回你失去的功力。但我至少可以减轻你的痛苦,助你尽快收拢散乱的内息,恢复如常。”
惊鸿静静看着风紫辉的神情,这样的相助,为的是什么?是关心,或只是怜悯……
然而风紫辉的眼神和表情,一迳地万年不波,谁也看不透他眼底有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倏然涌起的悲愤,让惊鸿觉得呼吸艰涩。她忽的冷冷一笑,你虽有心助我,我却未必愿让你助,她猛然抬手……
然而,就在她有任何行动之前,风紫辉已淡淡道:“炎烈皇帝怕你,在他没弄明白你伤得到底怎么样时,他不敢派出人手对付你。他怕你万一不求战胜,只求逃生,天下就没有人能拦住你,只要你脱身而走,那么等你恢复功力,回来报仇,大炎烈国上下,将再无宁日。
只是,你的功力一日末复,一日便是冒险。万一炎烈国皇帝最后真的下决心动手,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跟随你的那些笨蛋的性命吗?”
惊鸿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慢慢垂落,风紫辉信手抽针,从容再次扎下。
而大门在这一刻被第三次推开。
“主子!”火雀大呼小叫地冲进来。
惊鸿皱眉,这些天她走的什么运,怎么不管她说什么,都有人完全不加理会。
风紫辉头也不回,冷冷道:“我说过,要想让你的主子安安乐乐活下去,就不要进来打扰。”
火雀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喘着气站在门口,“可是,我真的刚刚收到一个紧急的重要消息。”
惊鸿淡淡问:“什么事?”
“今天早晨,炎烈皇帝召集大朝,他在百官面前,正式接见风灵国使者。”
“风灵国末臣云昱风再拜炎烈皇驾前:上蒙天假,托赖君恩,委帝子以鸳鸯之盟。唯国事繁复,民不可旦夕无主,更兼太后思子,殷切万分,虽隔千里而呼吸咫尺。望炎烈皇帝念此下情,玉成良缘,谐和鸳盟。吾君归国之日,鄙邦臣民扶额扫膝,拜谢……”严恕宽朗朗然把一封国书读得抑扬顿挫,几有金石之音,只是满殿炎烈臣子,听到一半,已是个个满脸惊愕,人人两眼发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无一例外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了。
有关云凤弦的事,卫景辰本来就没有在朝中宣布,纵然是少数几个知情臣子,听到这国书中的内容都感惊愕,更何况一干事先连影儿都不知道的朝臣呢?
不知情的人只觉两眼发晕,这也太荒唐、太可笑、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国家的皇帝,居然会无声无息地前往敌国,会见君王?而少有的几个知情者也觉匪夷昕思,自家皇帝落到人家手上,本来有足够的方法掩饰,却唯恐天下人不知的以正式国书昭告天下,云昱风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对于众人的惊愕,严恕宽全不在意,他读完了国书之后,又以极为落落大方的态度,从容开始朗读附在国书之后的礼单,金光闪闪的礼单,听得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眼前发亮。
那所谓国书上的话不论多好听,也没有什么老谋深算的大臣真的会相信。无论风灵皇帝是如何落在自家的皇帝手中的,真相想必不堪,那联姻酬谢的话,不过是掩天下人的耳目,给百姓一个交待,给双方一个可以保持从容姿态,仁义名声下台阶的梯子,真正有份量的应该是这份礼单吧,这算什么,赎金吗?
炎烈臣们由震惊而微笑,满朝文武不论各怀什么心机,都一点也不会觉得,接受这样的赎金有一丝羞愧,那礼单数目固然巨大,但用来赎买一个皇帝,是否足够呢?不管各人心中盘算着什么,做为炎烈国的臣子,在这个时候,大部份人的心思都是相通的,既有风灵皇帝在手,若不把风灵国榨干,岂非白白便宜这个上天赐予的好时机。
严恕宽已朗朗然把礼单念完,双手高捧国书,恭敬地献上。
早有内侍上前,以郑重的姿态接过国书与礼单,奉到炎烈皇帝的面前。
卫景辰自然不会接过来再看一遍,而是目光一扫满殿文武,笑道:“众卿不必惊奇,自炎烈与风灵联姻之盟一定,风灵皇帝便怀殷殷相交之情,竟不惧山高路远,亲来相谢,如此情义,朕心深感。”
殿下一片静默,过了一会,才有身为三朝老臣的辅相奇磷出班深施一礼:“风灵皇帝厚谊,我等炎烈臣子,同为感佩,只是不明白,风灵皇帝御驾至此,旷世贵宾,何以炎烈国上下,竟无一听闻。”
严恕宽在旁微笑的解释道:“老相国有所不知,若是君王御驾而行,仪仗礼规,无一可缺,一路张扬奢华,徒费民力,徒伤民心。
又及炎烈国亦是礼仪之邦,闻我主相访,岂可不厚礼重队,自边境一路相迎。我主闻炎烈人素尚简朴,不爱奢华,本是一心与秦王相交,只盼能亲自会面,结永世之盟,又岂肯因好意而害炎烈百姓难以安生、炎烈官员操劳疲惫,是以轻骑简从,混迹于百姓之中而来。”他满脸微笑,从容地编着通天大谎,“不过,白龙鱼服,也难免有不测之祸。炎烈陛下隆恩高义,感我主之心意,一力成全,相助隐瞒,只密令边关守将燕将天将军借回京述职之际,领精锐人马护送我主。是以,此事并未张扬于外,故炎烈和风灵两国臣子,也多有不知。”
卫景辰在座上微笑聆听,还不错,这严恕宽确是个人才,这谎话虽说没有人信,但大致也算编得圆满,说得过去。
礼部尚书徇灯出班施礼,“不知如今风灵陛下何在?”
“自然在宫中为座上之客。”卫景辰笑道:“风灵皇帝是与朕神交已久,如今自是相见恨晚,可惜相聚未几,风灵国臣民思君心切,令使者持国书迎君回国,诸卿以为如何。”
炎烈权相李杰匀眉眼低垂,眼底光华一闪,才悠然迈步上前,深施一礼,“炎烈与风灵联姻已是兄弟之邦,我等君臣固然希望能日日常聆风灵皇帝的教导,然念及风灵百姓思君如父,风灵国臣子念君不绝,更兼太后思子情重,纵是不舍,也当请风灵皇帝早回御驾。”
严恕宽微微扬眉,带点讶异望着李杰匀。这个老狐狸固然和炎烈皇帝面和心不和,但也不至于这样明摆着帮风灵国的忙吧?
卫景辰却只淡淡笑着点头:“相国所言有理。”眸子幽幽深深,凝视着李杰匀,等待着他绝不可能就此而止的后话。
如他所料般,李杰匀果然笑道:“只是风灵国既有心与炎烈定此永世之盟,便当有所表示,这礼单虽重,但金银俗物,又岂可表两国之信盟。我炎烈既把最尊贵的公主送入风灵国,风灵国也应当送上更加贵重之信物以为聘礼,以表诚意。”
御前百官眉眼含笑,个个点头,人人称善。
严恕宽心头冷笑一声,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变:“请问相国,风灵需要送上什么来表示诚意呢?”
李杰匀笑了笑,方道:“明月关紧邻炎烈疆土,莫若将此关送予我炎烈,让两国的国上彻底融为一处,以表两国如一之意。”他的话音未落,御前已传出一连串的赞同之声。
“相国此言甚善。”
“就是,风灵与炎烈既为友邦,这点小小礼物,想来是送得起的。”
“风灵王既然能亲来炎烈与我主论交,这点诚意,想是应当表达的。”
好一个小礼物,明月关乃风灵面对炎烈国的屏障,此关一失,后方万里沃土,皆失守护,这可真是一份小礼物啊!严恕宽心中微微一哂,一笑点头:“相国所言甚是,相比二国之盟,区区明月关,又有何不可舍。”
这轻淡淡、飘飘然的一句话,说得满殿一寂,连卫景辰都猛然坐直了身子。虽说李杰匀是明摆着敲诈勒索,但严恕宽可以答应得这么随便从容,还真是把包括卫景辰在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风灵国既出聘礼,炎烈国当有陪嫁。”严恕宽依旧满面笑容,却语出惊人:“不知诸位以为远定城如何?以明月关换远定城,炎烈的境内有风灵关隘,风灵国土上有炎烈城池,这才是两国真正的血肉交融,永不分散呢!”
“严恕宽,你好大的胆,竟敢……”一位身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武将,猛然踏前一步,就待怒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