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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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恕宽眼神一冷,凛然道:“炎烈乃当世五强之一,所行所为,当衬其身分气度。莫非诸位竟把自家公主的联姻,看做小门小户攀结豪富人家,只知索要聘礼,却连陪嫁也舍不得一丝一毫吗?你们把公主置于何处,把炎烈国的脸面置于何处?”一连两问,冷峻逼人,这文弱书生身上的浩然气度,竟是逼得那令人见之生畏的大将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一时不能答言。

卫景辰在座上闲闲道一句:“火将军,严大人是远来贵客,不得无礼。”

禁军统领火右正好就阶下台,连忙恭敬地应了一声,抱拳施礼,退回班中。

李杰交眼见局面有点僵,当即朗笑一声:“严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能否指教?”

严恕宽微微弯腰:“请相国吩咐。”

“风灵皇帝心胸坦荡,来炎烈为客,自是两国君王以诚相待,旷世之美谈,只是世人多鄙薄,未必能解豪杰心胸,只怕反倒要生起许多猜疑。

风灵皇帝留居于炎烈,此事在风灵国一旦公开,风灵国的百官,就真的如此放心,便真没有一两个心胸见识不足的,在那里疑神疑鬼,唯恐我炎烈不利于风灵皇帝?”他说来言词可亲,笑语亲切,就连话里的威胁之意,都让人错觉根本不存在。这样亲切的话语,让人不敢相信,如果风灵国一力拒绝炎烈国的要求,那么,某些所谓心胸见识不足之人的猜疑会否成真。

严恕宽却也是坦然一笑:“相国见事,极是明白透澈。我风灵朝中,确有一干无知之人,闻吾主远行入炎烈,即哀愁烦恼,只以小人之心,揣测炎烈陛下君子之意,只道吾主休矣,在殿前高呼怒叫,口口声声,报效国家,有死无二,皆要拥立摄政王为君,与炎烈血战到底,不死不休。”这话说来淡然,却令得满殿秦臣俱为一凛,李杰匀眼中几乎不可抑制地爆出激烈的寒气。

一直小心地站在武将班末的燕将天也觉全身一寒,多年身处炎烈与风灵边境的他,比任何人更了解风灵国的战力,只听得“不死不休”四字,已是心头发冷。二个国家真的抛开一切,倾国一战,其后果,当真是没有人胆敢去设想的。

严恕宽仿佛感觉不到这一瞬间满殿的肃穆,只微笑着又道:“不过我国之君子,见识远非小人可比,皆言炎烈君王仁厚,二国之盟不可废,当日殿前争论,极之激越,小人皆言,二国屡有争端,炎烈陛下岂肯放归我主。君子却道炎烈陛下乃当世明君、信义之主,岂能以寒霜血刃,待诚心远来之客。摄政王对炎烈陛下,亦是敬服钦佩有加,当即压服众议,当即下令外臣持书奉诏出使炎烈。”他浅浅一笑,向四周众臣一抱拳,漫行一礼:“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话问得轻松,叫人怎么答。这话,谁能接口,谁好接口。

卫景辰听这一番应答,竟莫名地笑了起来,好一个严恕宽,真真是水火不入,油盐不进,怪不得云昱风敢让你来出使。

眼见连李杰匀都窘住了,他也就不再保持沉默了:“多承摄政王之信托,更难得风灵皇帝之高义,炎烈又岂能有背盟负义之举,使者请放心。如今摄政王既于国书申请托早携鸳盟,炎烈必不致失言背信。不如便在我炎烈京城中,为风灵国主与我炎烈公主完婚,成此千古佳话,朕再全礼以送贵客回国。”

严恕宽欣然道:“此正是风灵国上下日夕所盼,多承陛下成全之恩,只是……”他扬眉笑道:“只是公主出阁,自有规矩,不可轻侮。吾主虽暂未归国,至少也当有一行在,可行大礼,这才符合炎烈和风灵两国之仪。”

李杰匀微微皱眉,这可真是得寸进尺啊!他正想开言推托,卫景辰却适时道:“使者所言有理,从内宫拨一百内监、一百宫女前去听调,再从宫中取宫廷御用之物摆设,以此暂充行宫。李卿,你以宰相之尊,召礼部并内府的官员,以君王相当的仪仗规矩,迎风灵皇帝入宫。”

李杰匀躬身应诺。

卫景辰复对严恕宽道:“使者既为风灵使臣,理当留在风灵皇帝身旁,操劳大婚之务。至于护送使者远来的那几千军士,虽不能入城,但也要好生招待才是。这样吧……”他略一思忖,便漫不经心地吩咐,“燕将军,那随你而来的几千人,就和风灵军驻扎在一起吧,你们都是老相识老朋友了,切记要好好招呼贵客。”

燕将天出班施礼,口称遵旨。

如此一来,卫景辰固然依照礼节放云凤弦出宫,但所有风灵国君臣依旧完全在他的耳目环绕之下。而风灵国来的军队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燕将天天的下属,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两帮人马在两城之间,曾屡次交锋,非常了解彼此,再没有比燕将天的人,更适合看守风灵国军队了。

不过,纵然处境依旧艰难,对严恕宽来说,能把云凤弦从宫里救出来,能让大家在一起,已经是一大成功,而卫景辰居然如此好说话,不曾处处留难,反倒让他有些惊奇了。

卫景辰只是带着他那永远优雅却让人无法看透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严恕宽对他施礼称谢,心中一片冷诮。

云凤弦,如果你以为走出皇宫,就能得回自由,那真是太可笑了,若不能整治得你半死不活,我就不叫卫景辰。

“炎烈臣子李杰匀拜见风灵陛下。”朗然从容的见礼之声在云居响起。

云凤弦望着眼前一排又一排,一眼竟望不到尽头的跪拜队伍,眼中流露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所有的太监、宫女,队伍列得整整齐齐,跪拜得恭恭敬敬,在云居之外,锦旗云缎、如意香炉、刀兵仪仗,更是数之不尽,好一派锦绣香烟。

古奕霖慢慢走到云凤弦身旁,低声问:“怎么回事?”

云凤弦轻轻一笑:“不明白,大概和来送国书的使者脱不了关系吧!”

话音未落,正在施礼的李杰匀微微侧身,身后如云侍者纷纷跪往两旁,露出那站在园门尽头,面带微笑的严恕宽。

眼见云凤弦与古奕霖的目光望来,严恕宽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上却绝对毕恭毕敬地拜倒下去。

“微臣迎接来迟,陛下恕罪。”配合他无限动情的声音,眼中几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了。

古奕霖一手按住忽然激越起来的胸膛,一手悄悄拉住云凤弦的手,恰逢云凤弦转眸望来,四目相对,看得到彼此眼中的激动。

好不容易忍过了繁复冗长的礼仪,好不容易等着车马一路慢到令人发指的招摇而行,好不容易在一群人肃然礼敬的跪拜中装出满脸庄重肃仪,一派帝王风范地走进转眼间就被装饰一新,到处挂满了龙旗和明黄色饰物的行宫大门处,莫火离含笑的眼眸、身后以年丰为首肃立的十名军士强抑欢喜的脸,令得古奕霖和云凤弦同时忆起明月关上的浴血与共,胸膛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温暖激越起来。好不容易把全部程序照章完成,终于可以步入正厅。又是几番容让、几番客套,叫李杰匀与一干内府官员、礼部官员们,先后坐了,又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来喝茶,兼聊聊今天天气非常好这一类无聊话题,云凤弦咬着牙,等着时间以慢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就在云凤弦几乎筋疲力尽,眼皮打架时,李杰匀才从从容容起身告辞。

云凤弦脸上即刻笑开了花,又在严恕宽杀人的眼光中,即刻把欢喜换作惋惜,因为表情变化太快,睑部肌肉不由自主地不停抽搐,嘴里还要温和地说几声挽留的话语,“这么快就要走啊,再坐坐吧……”她虽然脸上努力装出从容,眼睛里还是忍不住猛丢无形飞刀,快走快走,你们就快走吧!

李杰匀忍着笑说了一番深感陛下盛情,然身负重任,须当面君覆命这样的场面话,便领着众人,坚持告辞而去。

云凤弦虽想把人轰出门就算了,却在严恕宽威胁的目光下,还是亲自送到大门处,在李杰匀连称不敢的客气声中,执手话别,说不出的不舍和关怀。终于把人远远送走,云凤弦欢叫一声,转过身,提起又沉又重又拖在地上的龙袍下摆,撒腿就跑。

一路上宫人们无不面无人色,个个只疑身在天下最可怖的恶梦中。

云凤弦对所有人的惊愕一概无视,一直冲回大厅,在第一时间目光环视一扫。很好,很注意她的需要,在这一进一出之间,大厅里所有侍立的闲人已经一个不见了。

云凤弦手脚大张地在宽大的龙椅上瘫倒:“我的天啊,可累死我了。”说完这一句,双手便急着去摘那沉得要死还吊了不知多少条珠珠串串的皇冠,去撕那足有十几层密不缝气的衣服。古奕霖在一旁窃窃地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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