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你知道你是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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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姑娘冰雪聪明。”李泌一边说,一边在巨榕下现出身影来。

“长源!”小夜快步走过去,她来之前和来了看见清商以后,都有好多话想跟李泌说,又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李泌,就感觉要问的、要说的都显得不太重要了,而重要的,仅仅是注视着他,好像少看一会儿他就会消失了再找不着一样。

“小夜姑娘方才说那女子有何成名曲……”李泌疑问道。

“哦,”小夜恍然梦觉道:“你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头吧。她就是靠着作为‘董氏民乐大典’的神秘主演,而一炮走红的‘天才琴师’,清商。”

“‘清商’?”李泌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夜姑娘所言‘董氏民乐大典’?”

“‘董氏民乐大典’就是个电视节目,专门演奏民族乐器的,就像古琴、二胡、箫、古筝什么的,最主要是古琴。还有网络上,也同步直播……”小夜忽然停顿下来,“哦,对了,电视就是……就是让人不用到现场也能看到现场的东西。网络就更厉害了,能够将这个节目传播到世界各地,所有人都能看到呢。”

其实关于现代的一些为生活提供便利的主要科技发明,李泌都从唐小白和不知处有所了解,听见小夜这么一说,顿时感觉到事态严重,“小夜姑娘,此人所弹奏者非普通乐音,其乃‘魔音’,能以之摄人精魂。切不可入耳。”

“啊?‘魔音’?”小夜捂住了嘴巴,“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鄙人猜测,此举乃欲增强其千音万律之阵。”李泌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了。

*

“出了什么事?怎么医院忽然来了这么多住院病人?”姜一鸣刚踏入不知的病房,便朝依旧趴在床边的唐小白问道。

“嗯……好像是来了好多病人。刚才听见有医生说这间房一会儿也要进来两个病人。”唐小白虽然直起身子来了,但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觉得这个现象并不正常。”姜一鸣神情紧张地走到不知床边,“我刚才经过门诊大楼,那里也填塞了不少病患,都是家属送过来的,全部都迷迷糊糊甚至失去神智了。”

“有这种事情?”唐小白瞪大了双眼。

“小姐,在医院不要奔跑!”门外的走廊里远远传来一个护士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而那两声声音熟悉的道歉则已经到病房门口了。

紧接着,姜一鸣和唐小白果然看见小夜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喘着气道:“你们……你们……没事就好了……长源让我通知你们……千万别听那个清商的琴声……那个会摄人精魂的!”

“什么清商?”唐小白眨了眨眼。

“你是说,那个‘天才琴师’?”姜一鸣显然有所耳闻。

“嗯!嗯!”小夜稍微顺了下气,接着道:“那个人是唐朝肃宗的时候妃子,也就是跟长源一个时代的,她现在转生为这个叫清商的,要找长源报仇,非说他当时阻挠了自己的前程。”

“这样的话,得尽快通知尽可能多的人才行!”姜一鸣皱起了眉头。

“关键是,有没有人会相信我们。”小夜的着急完全写在了脸上,“我已经通知爸爸妈妈、穆、小因……总之,所有有可能相信我的话的人,我都通知了,其他人,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而且这样下去,那个清商布下的千音万律之阵功力会越来越强,长源他会支持不住的,到时候,巨榕和长源都会……”

“白虎,你快回去协助李长源。”姜一鸣一边思考一边道:“那个人既然能用琴音摄人精魂,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用琴音控制人的思想和行为,看来医院这种地方也是不宜久留了。我这就帮不知出院,带她走。”

“对!我们带不知回神庙吧。那里好歹还有长源,还有长源布下的结界……”小夜说着说着也因为形势的不利而感到底气不足了。

姜一鸣虽然知道,李泌布下的结界和巨榕在现在的情况下也是朝不保夕了,但是他一时间也再难想到别的更好的选择了。他看着不知那张沉睡的脸庞,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好像即便天塌下来,他也只想为她挡着而不愿惊醒她。但是这种平静下面是否酝酿着汹涌的暗流,他也没有把握,就跟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样。

忽然,姜一鸣似乎看见不知的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

“奶奶……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您为什么要将我的脑海里所有关于您的记忆封印住……

原来,您的死跟我有关……是我的疏忽害的……您是为了保护我的感情,才将我的记忆封印了。

奶奶,但是您知道吗?跟您相处的记忆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珍贵,即便我要背负着内疚和罪孽生活下去,我也不愿意将您忘记……

奶奶,您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说,您身负重伤不是我的过错……但是我知道,那都是安慰我的……您错将重任交给我了,您错信我的‘天赋’了……

奶奶……我知道您的愿望是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做……”

忽然,一双朦胧的眼睛在依稀的光线中睁开。

“不知……你终于醒了……不知……”一只无力的手艰难地伸向躺在椅子拼成的床上的不知的脸庞。

不知抓住那只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小夜!小夜!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只见自己身处在神庙的一间道舍里,有阳光透过窗户的窗纸透进来。而小夜则无力地坐在地上,身体靠在她的床边,连说话都感到很吃力的样子。

“小夜,别吓我,到底怎么了。”不知来不及伸展一下自己几乎生锈的筋骨,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将小夜扶住。

“不知,你醒了就太好了……快救救长源……”

“师傅?!师傅怎么了?!还有你,你这是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不知着急地捧住小夜的脸。

小夜摇了摇头,“现在医院都是我这种病人……那个会弹魔音的琴师……害的……只有、只有你们能够免疫……她要、她要对付长源、还有破坏巨榕,巨榕是神木……”

即便小夜想一下子将这几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不知,但是她已经深知自己办不到,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睡意越来越浓,神智越来越不清醒,已经不受控制。

“他们都在哪里?快告诉我……”不知也知道小夜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才在她醒来之前没有昏迷过去。

“……长源、长源和瑛如在集中力量,抵抗千音万律阵的影响……不能打扰……姜一鸣、和唐小白……去东山阻止那个琴师了……”

*

夏天那湿润的空气在树林里弥漫着。恼人的虫鸣、炙烤人的阳光、阻挡住所有凉风的树木,都增加着奔走在当中的人们的不适和焦虑。

“当心!”

姜一鸣一声断喝,飞身向前,手中长剑劈落,刚才正扑向白虎身后的几个幻影被劈得烟消云散。

白虎回过身来,在他脚下已有几个幻影化作烟云。他一边警惕地四处扫视,一边道:“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真是麻烦!”

“是的,我们虽然对她的魔音免疫,能够听着她的琴音来向阵眼靠近,但是毕竟是乱打乱闯,肯定要吃苦头的。”姜一鸣一边横剑胸前,一边跟白虎一起并肩在林木间向前。

“可恶!”白虎恨得牙痒痒,但是那些攻击的时候真刀真枪,被击败的时候就虚如空气的幻影,让他连发泄都一点不过瘾,加上身上几处被划伤,隐隐作痛,心里更是不快。

“琴音越来越近了,那股妖邪的气息也越来越强烈,‘天才琴师’估计就在附近了。”姜一鸣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对白虎道。

正说话间,透过前面的树木,一池湖水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湖的旁边有个柱子搭成的水榭临湖而建,水榭当中似乎正有一人跪坐着。仔细看去,那仿佛是个年轻女子的身影,正抚弄着面前琴案上的古琴,而那一直在唐小白和姜一鸣耳边时隐时现的琴音,正是从那里传出!

姜一鸣和唐小白对视了一眼,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忽然,原本悠扬的琴音陡然变得铿锵,紧接着几丈光芒像是数把利刃,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出现,猛向姜一鸣和唐小白袭来!

他们连忙侧身滚地躲过,重新爬起来时,一个绯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在他们面前。

她表情狰狞,怒道:“到此为止了!”

*

“司马不知。”

一个男子沉稳而悦耳的声音在不知的耳边响起。

但是她向前的步伐没有因为这个声音而停下,她只是继续在树木间向前急走着。面前的迷阵对于她来说完全不构成威胁,她一眼就能看出该往哪里走最快到达阵眼而不容易受到攻击。

“司马不知,你什么都记起来了吗?”那声音却似乎一直在不知的旁边,没有远离也没有靠近。

不知干脆跑了起来,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道:“成霜、师傅、姜一鸣、小夜……等等我……”

“你以为,你什么都记起来了吗?”那个声音忽然带着笑,“我看,你还是不知道你奶奶去世的真正原因。”

不知抽了一口凉气,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她看见,那个神秘的金发男子,竟然就出现在她的前方,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以前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你也许无法接受,无法理解……但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金发男子似笑非笑道:“你不光已经重新获得跟你过去那段记忆一起被封印起来的力量,还记起了从几百年前开始就跟白虎一起守护神木的经历……但是,这些似乎不是你应该记起的东西的全部。你有更大的力量,束缚在更远的过去,难道,你不想获得吗?”

“就算获得什么力量,我都是用来打败你的!”不知咬牙道。

“我看未必吧,我的好孩子。还是说,要我像以前那样,称呼你义妹呢?”金发男子站在不知的面前,露出的笑容充满了魅惑。

“义妹?!”不知听到这声称呼的时候,感觉到的居然不是荒唐滑稽,而是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本身就足够比对方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更具震撼了。

“是你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意承认呢?”金发男子的笑容中好像浮现出一丝感触,尽管只是难以觉察的一丝,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于居然连他也拥有这样的感情,“是谁与你在少咸山以碧青为誓,相约结伴逍遥三界?被张道陵驱逐追赶之时,又是谁穷尽了力量将你送到异世,逃过一劫?”

猛然间,许多似曾相识的陌生画面、声音和气味,像牵挽不住的潮水一样,汹涌到不知的眼前、耳蜗中、鼻腔里……有的是美好的逍遥自在的图景,有的竟然是血腥残暴的画面……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不知伸出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面前旋转着。

*

“我是谁?”

——我们穷极了一生去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用生命奔跑,我们用勇气探寻,我们用所有其他人在我们心中留下的印记来辨认……为的只是认识我们每天拿起镜子时,出现在镜面上的那张脸庞;为的是,即便遗落于芸芸众生之中,也能轻易地辨认出自己。

如果这是一个谜,那便是人生最终极的谜题,即便要用飞蛾扑火的方式,也要奔向那个最终的谜底。

*

*

此处落笔,全书已经终结。

故事当中其实还有很多枝蔓没有淋漓细致地展开,都潜伏在只言片语中成为伏笔和暗示了。最后的谜底也没有用言语揭开,但是其实已经呼之欲出。尤其是熟读《山海经》的朋友,应该已经能猜到。

至于不知和大家的结局,我的寄愿是美好的,即便用笔墨来描画,也是个欢乐温馨的结局,但是再进行细节描画,我就觉得流于俗套了。

再一次感谢所有陪伴我一起写作的读者大大们、朋友们、编编们,我会用更多更成熟和有趣的作品来回报大家的不离不弃的。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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