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粽凑上前来逗小狗，伸手佯装要抢它的牛奶，只听它嗓子里发出一声沉沉地怒吼，抬头逼视着侵犯它的人。小粽连忙缩手，嘴里安慰它：“行了，我不喝牛奶，我只吃肉。”佩儿好象能听懂他的话，这才放松警惕低下了头。

“呵！”婉颐忍不住一声轻笑，刚才她给小狗包扎的时候，还是双眉轻皱，难掩忧伤，似是同命相怜的样子。这声轻笑，象一道阳光划破云层，仿佛冬天里的一枝梅花踏雪而来。葵叔、迎霜、小粽三人下意识地各自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咱们给这只小狗取个名字吧！”迎霜提议道：“有了名字它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婉颐尽管双眼红肿未消，看着小狗依然撒欢喝奶的样子，不由得稍微从之前的悲切中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她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沉吟了一下道：“看它毛色如缎，象极一枚黑色的珍珠，就叫它佩儿吧！”婉颐没有想到，同为这个原因，江大少爷也给它取了同样的名字。

佩儿忽地抬起了头，瞪着黑色的眼珠望着大家，似是知道在叫它。

“佩儿，这和珍珠有什么关系？”迎霜听不明白。

婉颐忍俊不禁，又略展了一丝笑容。小粽读过英文学校，自是比她懂许多，他解释说：“洋文里珍珠就叫做‘PEARL’，直接按发音翻译成中文就叫佩儿，跟了小姐这么久，你怎么没学到一点皮毛。”

迎霜不服气地朝小粽瞪了瞪眼睛道：“行了，就会欺负我，我是笨丫头，小姐不嫌你还嫌！”转头又笑逐言开地叫着：“佩儿，佩儿”，小粽的话早就没心没肺地忘到了脑后。

屋子里虽然闹哄哄的，却是其乐融融，这样的氛围，谁都看得出是小粽和迎霜二人的刻意营造。葵叔看在眼里，心中感叹：婉颐虽是眼神落寞，不声不响地看着小粽和迎霜两人拌嘴，但是相比一天的黑云压顶，现在的情形已算是拨云见日。听迎霜说，小姐是白天见了白大少爷的朋友，听他拉了一首曲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来白少爷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出小姐的心。葵叔暗自重重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劝小姐进唐府，或许还会少生些事端，这个七少爷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小粽找来一个大木盆给佩儿做临时居所，佩儿很快喜欢上了自己的新窝。在这一点上佩儿与婉颐颇为相似，既来之，则安之，大家因为它的到来开心了一个晚上。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佩儿已经成为苏家不可或缺的一员。它腿上的伤好了，个子也长大了许多，见天喝牛奶，也会跟小粽抢肉吃，葵叔说看它的食量，佩儿的个子会跟一个成年人有一拼。某天天气好，婉颐带它去后街买菜，它走路的时候冲在最前头，见到其它的阿猫阿狗的就把它们吼开，象是为在公主开道一样，逗得婉颐笑得前附后仰。

婉颐也在这个小公寓里呆了一个多月，她的穿着打扮越来越象个普通人，甚至买菜的时候还会帮着迎霜讨价还价。现在果然象七少爷所说，她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再也没有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今天是腊八节，再过二十多天又要过年了。想着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黄卓，因为是淳焕大哥的朋友，她对黄卓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虽然她的身份已经是今日不同往夕，她却下意识地想留住淳焕大哥的每一个线索。婉颐记起他曾说自己在附近开办了一所音乐传习所，便叫了小粽一起去传习所去找他，顺便让他一块儿来吃饭，大家一起过个节。

临出门的时候，佩儿原本趴在暖笼前眯着眼睛打瞌睡，听见婉颐开门的声音，一跃而起，没等小粽拦住它，它已轻巧灵便地钻出刚打开的门，蹲在楼梯上静静等候。婉颐无奈地看了它一眼，只好招呼它一起走。

黄卓的音乐传习所颇有些名气，只问了几个街坊，就有人为他们指了路：从公寓出发走过几条街，看到一座青砖骑楼，外面挂着海心音乐传习所的牌匾，十分好认。婉颐以前较少抛头露面，加上剪了头发，所以也不太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实，宽大的围巾遮住了她一大半的脸，尽管这样，她还是谨慎地在大街上走着，小粽跟在后面，与她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佩儿略显得有些兴奋，它只跟婉颐在后街打了一次转，没有几步路，今天算是走得最远。它在婉颐的左右两边逡巡，象个尽职的保镖。

不知道是不是佩儿的长相有些惹眼，婉颐觉得周围人的眼光有些不对劲，总有一些路人停下来对佩儿指指点点。路过一个印书局，婉颐原本打算顺道进去买几本书，还没进门，忽然有一个人走出来差点碰到她，那个人除了有一身浓烈的烟草味，衣服上还夹杂着古龙水的味道。婉颐皱了皱眉，进书局的人一般都是书香满身，这个人明显刚从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出来。她想起自己的处境，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书局，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佩儿也心有灵犀，四脚轻盈地一路小跑。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婉颐终于找到了海心音乐传习所。传习所规模不大，可能有二十来个学生，来此学习的都是一些富家子弟。上了二楼，黄卓刚好给学生们上完课，见到婉颐，他颇有些吃惊，婉颐说明了来意，黄卓似是了解她的想法，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

婉颐起先还担心黄卓会因为自己订婚的缘故而拒绝见她，见黄卓答应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淳焕大哥的朋友和他一样，懂得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她非常感激黄卓没有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举动。婉颐不敢在外耽搁太久，和黄卓约好了时间便急匆匆地返回公寓。想到今晚又可以听黄卓讲淳焕大哥的故事，脸上浮出一丝喜悦，走回公寓的步伐也变得轻松起来，小粽依然是离她不远不近，佩儿仿佛最了解她的心情，一路上撒着欢儿往前跑，走走停停。

还没走到印书局，一辆黑色的林肯车悄然接近，小粽越看越可疑，正叫“不好！”只见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他们一拥而上抓住了婉颐。她闻到了刚才书局门口那阵烟和香水混合的味道，心知自己早已被人盯上，情急之中大声喊叫：“你们是什么人？”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佩儿猛扑上来准确地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腕，那个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抓住婉颐的手。小粽立刻冲了上去，可是没等他接近，一只冰冷的枪口直直地顶住了他的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