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喜闻声一看,这破棉絮被子里头,藏了个黄黑相间的小狗崽儿,眼睛黑漆漆圆溜溜的,盯着顾乐猛瞧,这小狗崽儿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彻底从被子里钻出来,绕着顾乐闻了又闻,许是喜欢他埋里吧汰的样子,小狗绕着顾乐的鞋子咬了又咬,两个小家伙就这么玩儿开了。
那赶车老头儿见状,笑道,“小娃娃跟它倒是有缘。”
顾乐跟狗崽儿正玩儿的高兴,“老伯,它这么可爱,为啥是赔钱货?”
那赶车老头儿不易察觉的红了红脸,“这护院的狗么,长得忒小了,没人要。”
顾乐想了想,开口问道,“那老伯,它,你要卖几钱?”
这老头儿听见顾乐有意要买这只小狗儿,乐了,“反正这领回家,也是个光吃饭的赔钱货,小哥若是喜欢,给俺十文钱,权当是那母狗这几个月的奶水钱了。”
顾乐见这小狗狗是越见越喜欢,央着顾喜道,“二哥,反正年节的时候,大姐二姐也让咱买小狗儿呢。”
顾喜点点头,“却是如此,那也得跟大姐他们商量商量。”
“四哥……”
“四哥……”
“汪……汪……汪”
“汪……”
这老头儿一边赶车一边笑道,“俺看这小哥跟它是有缘的很。这么一趟,就剩下这一只了。”
顾喜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那便买来好了。”
“哟~”顾乐听了这话,高兴地手舞足蹈,那小黄狗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似的,又汪汪汪绕着顾乐跑了几圈儿,只是这狗儿年岁太小,小短腿绕着绵软的被子踩了两圈儿就摔个狗仰马翻。顾喜见这狗儿确实可爱,也伸出手指头逗了逗,这小狗儿牙还没长全,吧唧一口咬住了顾喜的手指,半点儿不痛,反而酥酥麻麻的。
这一路,都是欢声笑语的。
傍晚时候,两兄弟终是赶回了家,秀儿从屋里头来迎兄弟两个。只见顾乐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玩意儿,秀儿定睛一看,是个足月的小奶狗,心里稀罕,忙招呼顾家人来看。
将狗娃娃放到炕上,这小狗儿精神抖擞的,支着四只小短腿儿,好奇地看着围绕着他的一圈儿人。
“二姐,你说,咱家这小狗儿叫啥名儿好听?”
顾秀儿想了想,扯过顾乐的袖子,问道,“小六,这今天交代你的事情,那掌柜的是如何回复的?”
顾乐搔了搔头,将掌柜的表现一一说了,顾喜也在旁边帮衬,秀儿听了个大概,“看来这欧阳掌柜,是对咱们这东西起了好奇心,只是这一百两的价钱将他唬住了。”
秀儿一手托腮,杏眼转了转,“九斤还没回来,真不知道县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说话间,那小奶狗站直了身子,朝着大门口猛的叫了两声,“汪……汪……汪”
片刻功夫,九斤就推门进来了。秀儿摸摸小奶狗的脑袋,笑道,“这狗娃娃真聪明,小六,给它起名字的任务就交给你吧。”
顾乐高兴地抱着小狗晃了晃,给九斤让了个座儿。顾乐兄弟两个与九斤前后脚功夫进来,顾氏兄弟还带了个小狗娃,九斤却是一脸疲惫,“孟大人说,此事要从长计议,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秀儿微微蹙眉,“如何从长计议?”
“这事儿,衙门要先查个清楚,不能随便上门拿人。”
秀儿叹了口气,“那这元宵节上,赵老太爷就要拿那赫兰人下酒了。”
九斤眉头一紧,“俺也没招儿了,那孟大人看着倒是正气凛然的,但是,实在迂腐了些,一切都讲究程序,规章,听得俺头大。”
原来,这九斤一大早去衙门报官,让孟仲垣抓着了,教育了一顿,那赵家刚刚出过事儿,自然要万分小心的,若是堂而皇之的去了,人家早就把赫兰人给藏起来了。再要找他,可就难了。
九斤觉得孟仲垣说的有理,但是还是争取了一番,见他丝毫不松口,只答应元宵佳节之后,去赵府拜访一次,就铩羽而归。
秀儿想了想,“既然如此,你怎生回的这么晚?”
从顾村到县里来回,算上报官的功夫,也不要两个时辰,九斤天刚微亮就出了门,回来的却比顾乐兄弟还晚。
九斤神色微变,看着顾平、顾安,艰难开口道,“萧大哥派人给俺传了信儿,月底朝廷就要征兵,每户人家里,按户籍征收,要出两人,满十四岁的男丁。就是这街上的乞丐,满了十四的也得去。俺在附近的弟兄很多,方才集结了部分,将这消息告诉了大家伙儿。俺们本来就是无家无业的,去当兵打仗,不少弟兄还能混口饱饭吃。”
听了这话,顾平的神色倒是舒展了不少,这人总是这样,若是心里有个不确定的事情,总要去挂记,便容易提心吊胆的活着,如今尘埃落定了,反倒比之前舒服。
雍国法令,即使是大户人家,有众多仆役的,也得出本家的男丁去打仗。因为即使仆役签了死契,他的户籍也不在这一户人家里头。是故,便是赵家那样的人家,只有赵皓一个长男的,恐怕也得去。朝廷征兵十分严格,如若想贿赂军官,免了兵役,那是难于登天。
所以,一旦征起兵来,这富人阶级,就容易跟朝廷发生矛盾,因为即使他们每年赋税众多,也免不了兵役,除非是个人对朝廷或者国家有什么重大贡献的。
只怕这征兵的消息,一旦真的传将出去,雍国是要乱上一阵子了。这打的又是强秦之国,秦国以武力为胜,乃是四国之中,心照不宣的龙头。秀儿心中想不明白,雍国一向偏安一隅,尽享太平,历代皇帝也奉先祖的教训,与民休息,为何突然要与秦国打仗?
顾平过了这个年,已经十六岁了,顾安也十四了。两人都到了年纪,便是想躲,也躲不得。更何况,顾家根本没想过要免除兵役。
雍国近年来都还太平,军队的编制士卒,多是自愿去当的兵,就算如此,还十分充沛。如今大肆征兵,想来是要与强秦来一场迫在眉睫的恶仗。
秀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八岁,如今过了年,已经九岁了。顾玉儿过了年十五岁,顾喜与秀儿是龙凤胎,同岁。顾乐过了年七岁,灵儿也四岁了。秀儿此时想着,这一场仗许是能打个三年五载的,却不料,雍秦之战,大小战役,断断续续足足打了十余年。
听到这个消息,大伙儿心中多少有些郁结。尤其是顾玉儿,眼圈儿都红了。她十分担心顾平、顾安两个在军中的安危,虽说能投到萧启将军麾下,但打仗毕竟不是过家家,那可都是真刀真枪的比划。
“我看,要多给大哥、二哥缝制几件棉袍,准备些东西。”
玉儿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点点头,“那明个儿就准备起来。”
如今离月底还有二十天左右,给顾家兄弟准备些东西,也好让他们在军中的日子好过一些。
顾安见玉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皱眉道,“大姐,我跟大哥必然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中,还要看顾几个小的,辛苦你了。”
九斤瞧着这一家人不久之后就要分别,心里十分不好受,但也无法,他们这些人,都是帝王政权之下,最底部的阶级。若是顾举人还在,他的举人之名,也只能保得他一人免除兵役而已。然而,男儿心中,多少都有些血性,对打仗,虽然有些陌生恐惧,同时也有渴望,这些没有门第家族的寒门子弟,要想在这个时代出头,靠拿军功,保家卫国,扬名立万,才是最实惠的法子。
九斤自己也想去,无奈他过了年也勉强到了十岁,虽然一身好武艺,但是这个头儿摆在那儿,就算是装作十四岁的少年,进了军队,没几日,也要让人提溜着脖领子给撵出来。
玉儿听了顾安的话,吸了吸鼻子,佯笑道,“二弟说的对,大家伙儿都饿了吧,我去端菜。”
秀儿也跳下炕,趿拉着绣鞋,去帮玉儿的忙。年节过了几天,顾家的伙食,也渐渐朴素起来。不过,如今就算再简朴的吃食,也好过秀儿刚来的时候,一天都吃不到一顿饱饭的好。如今,顾乐每天都吃的撑着,隔三差五还吃得上肉食。
这不,今天的晚饭,玉儿用肉丝儿炒了白菜,这肉丝儿切得极细,倒也有肉味儿。顾乐拿了个空碗,装了半碗二米饭,又添了些菜,喂那小奶狗,这小狗已经两三个月大了,长了一排没什么威胁的乳牙。倒是能自己个儿吃饭的,那小奶狗支着四只毛茸茸的爪子站在炕上,吭哧吭哧的吃碗里的饭菜,将碗舔的干干净净的,方才罢休。
既然要给顾平、顾安准备东西,秀儿吃过晚饭,便寻思着,明日去县里,将紫桃那些东西给典当了,换些银钱。这样算来,紫桃的东西少说能当个十两银子,这欧阳掌柜的事情,倒是不急。
秀儿摸了摸顾家兄弟取回的铁器,嘿嘿一笑,这郑国匠人都没见过的玩意儿,不过是个刨丝儿器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