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带着病都在不遗余力地调节气氛,我这个制造冷空气的无辜帮凶,当然理应卖力接下话茬儿。
为了给俺的夸奖之词增添上仪式感,我正面站到周伯伯面前,高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咱党和人民队伍里的老同志,觉悟就是高!”
“同志们,我走前头带队,你们是不是该紧跟其上啊?”
简铭一手拎东西,另一手拉开病房大门,跟个苦力警卫员似的,守在那儿耐心地等着我们一老一少,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因为周伯伯说不太想去停车场,于是,我陪着他在一楼出了电梯,从医院大门口步行至停车场出口处,等着简铭哥这个专职警卫员司机同志接驾。
停车场里陆陆续续进出的车貌似有点多,因此,我们等了好一会儿,简铭哥的座驾才交完费出来。
我陪着周伯伯在后座上刚坐下,捏在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时,压在我胸口处那朵沉沉的黑云蓦地一轻,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消失了般。
“小诺,怎么不接电话?”
经周伯伯这一提醒,我才恍然回神般,忙按断电话,从盯着的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
根据周伯伯仰头靠在座位上的姿势,我确定他压根没注意到我的异常,于是,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陌生电话,估计是打错了!”
然而,随即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就像一根锋利得耀武扬威的长针,瞬间戳破了我薄如蝉翼的谎言!
听聒噪的电话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回想起楚承这家伙刚才在病房的‘精彩’表现,我肚子里那团火就像是被汽油亲了一口似的,噌噌爆胀着愈发燃得神采飞扬起来。
可是,火气再大,当着周伯伯的面,似乎也没有再次无厘头摁掉拒接的道理呀!
前一次还可以用‘陌生电话’四个字挡驾,这一次呢?
借口好难找,关键是还不能犹豫太多时间,扰了老伯大人的耳朵不说,恐怕还得引起一番怀疑。
在医院里才把‘蒙混过关’这一招给用了,如果……那可能真只剩下不打自招这条独路可走了!
情急之下,我当机立断戴上蓝牙,做好防止泄音的准备工作手,才轻轻摁下接听键,淡淡地喂了一声。
楚承开口就劈头责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想说的是,不接你电话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心情不爽不愿搭理你呗!再说,谁规定我必须接你电话呀?
但其实呢,我只不过是用沉默作了抗争的武器,在闭口不说话的时间里,慢慢把一肚子的真心冒火话自我消化掉后,才语气温和地慢悠悠回了一句:“你还有事吗?”
“你……不是说要跟我解释吗?”
显然,俺的冰冻制敌法效果极为显著,某人牛气哄哄的气焰似乎一下子灭了不少,虽然说话的语气还硬邦邦地像根冰条子,但至少没了口吐大火,意欲把人当火鸡烤了吃掉的汹涌之势。
我想了想,面带浅笑淡淡地说:“原先是想解释一下来着,但这会儿不想了,至少今天不想!”
“不行!”这厮就像被尖针在屁股上猛刺了一下,忽地跳起来蛮横地命令:“我现在就要见你,马上就要听到你的解释,你最好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切,看这架势,如果我要是一个字没让他满意,似乎打算把我生吞活剥以示惩戒呢!
虽然我舒诺并非胆小如鼠之辈,但也没道理明知前面是火炕,还傻乎乎地往里跳任人煎烤任人煮呀!
关键是,这会儿我真没时间,也不乐意搭理他!
我装作认真听电话的样子,闭口不言了好大一会儿后,无比春风拂面地轻声开口,打破电话两端的沉寂:“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舒诺!”
他猛地炸雷似的一声大喊,霎时让我记起多年前,他站在车流如注的马路中央那一声‘诺诺’,两个声音巧合地重叠着合二为一,震得我心里一紧,仿若忽地绷紧了一根弦,似乎稍有不慎,这弦就会‘嘣’的一声断裂开来。
我空着的左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好一会儿渐渐平复下内心的紧张,暗自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后,才稳定住声音佯装没有任何情绪地轻声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回医院没看到你,你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跟着周简铭回家了?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来找你!”
听他一声急过一声的逼问,我仿佛看到奔流不息的车流中,一个把马路当赛车道,把车子当飞机开的车影儿,那种玩命的节奏强烈得只是想象着便让人心惊胆战。
我打量了一下外面弄清周遭的地理位置后,示意简铭把车靠边停下,就像被绑了定时炸弹生命备受威胁的可怜娃,乖乖地按要求将地址报给楚承。
挂掉电话,我歉意地看向周伯伯:“周伯伯,我刚巧有点事,不能陪你回家了,你先跟简铭哥回去,注意休息好好养身体,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小诺,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好像挺着急?”
简铭一直在前面专注地开车,而我整个接电话的过程中,情绪和音量都控制得很好,所以,对于我突然的逃兵行为,他的惊讶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回他一个安心的笑:“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吧!”
简铭还是不太放心:“真没什么事?”
“小诺这孩子做事有分寸,你不用太担心!”周伯伯适时插话,他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没有过多追问,拍拍我的肩笑道,“去吧,自己注意安全,明天有时间就过来吃饭,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让李姐好好做点好吃的来犒劳大家!”
我告别简铭父子俩下车后,在路边没等多大一会儿,楚承的车就像车海里一条身手矫捷的赛鱼,倏地从远处窜过来,稳稳地停在我面前。
他摇下车窗没什么表情地朝我看过来,我一眼瞄到这个把车开得像野马发飚的家伙,居然连安全带都没系,真是头不懂得珍惜小命的犟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