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张人健也真没给他们找什么麻烦,主要是他自己也想通了,好人做到底算了,反正早晚都要把这笔钱还给人家的,就没必要再去计较这些了,就算是为了小屈,自己就受点委屈,忍着吧。
车到沈阳站时,没赶上进京的列车,长沙县的人就只好又租了辆小金杯面包车,望着这辆车,张人健想,这一道可有罪受了。这种车新买的第一年还将就,再往后车况就相当糟,几乎是四处漏风。在这三九严寒的大冬天,深更半夜坐上这么一辆破车,不冻的浑身发抖,也好不到哪去。这时张人健才注意,他们比来时少了一个人,就是那唯一的、自称是单位会计的女性。但这时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张人健感觉他们急于想离开沈阳,似乎是怕鞍山方面知道了消息追上来。好象他们不是代表着头顶上的国徽,而是一个民间的讨债队,怕被对方的人截住。这让张人健更加感到茫然,这个社会是怎么了?难道已经没有公理了吗?完全任凭这些手里握着国家赋予权力的人,为所欲为。
既然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张人健也就懒得多想了,跟着他们上了那辆破车,故意揶揄他们地说。
“陈经理,你也真小气,租这么辆破车,到时别把我们都扔在了半道,冻成冰棍,那时我看你找谁要钱去。”
“没办法呀,现在整个火车站就只有这么一辆中巴车,你让我到哪去给你找辆好车,你就将就点吧。”
“我倒没什么,你别把请的这些官差冻个好歹的,人家可是给你帮忙来的,不是遭罪来的。”
“你就闭上你那张嘴吧,只要你不找麻烦,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你以为我们是来旅游的呀!我们这是执行公务。”
易局长训斥了张人健一句,但他心里也在打鼓,就冲司机问道。
“真的,师傅。你这车能跑长途吗?别没到北京,你这车就散架了。”
“你就放心吧!我上个月还跑了一趟呢,没问题!”
张人健看出所有的人对这句话都是半信半疑。但现在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在他们心理,离开沈阳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那就不容多想了。
这一路,真就象张人健说的那样,整个车里就象一个移动的冰窖,长沙县的人似乎对东北的天气有准备,都穿着大衣。张人健可苦了。他就穿了件夹克式皮褛,下身只有一条羊绒裤算是御寒的。平时在家里,也没感觉到冷,进门有暖气,出门有车,只要挺过出门到上车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行了。
可能是心理面实在过意不去,从鞍山出来后一言未发的屈向群,脱下自己的棉衣,硬给张人健盖在了腿上,无论张人健怎么推辞也没有用。这才让张人健顺利地挺过了这一关。
这车一路上抛锚了两、三次。气的那位易局长直骂娘,埋怨那司机欺骗他们。但这就应了那句话,上了贼船,想下就难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能上哪去再找一辆车呢?
就这样一直折腾了一宿,到天放亮才见到唐山市的街道。那位易局长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许多,似乎觉得最难的一关总算闯过来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坐这辆老爷车了。让司机送到火车站,就下车了。结帐时,张人健看到陈经理跟那司机在争执着什么,估计是为了要扣下一部分车钱。还是那位易局长心理清楚,上前说了陈经理几句,大概不想在这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耽误正事。才让陈经理同意吃点亏把帐结了。
这以后,虽然一直坐着硬板到的长沙,但总强于那辆冰窖式的金杯车。张人健大概是有几年没坐硬板在火车上熬夜,到长沙时,他感觉整个人象似虚脱了一般。
这一路上张人健也没少听到屈向群为他跟陈经理、易局长求情,那意思主要是怕他们把张人健先羁押到收审所去。甚至威胁,如果是那样,他自己也什么都不怕了,随便单位处理好了。这货款的事他也不管了。
估计是原本他们就没打算把张人健羁押到看守所,也就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小屈的请求。不过这让张人健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他心里十分清楚,一个外地人进到那种地方的遭遇,那是用语言都难以形容出来的情景。
从北京开出的1次列车是晚上到长沙的,当他们被长沙县检察院的人接出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张人健望着这熟悉的车站环境,虽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他依然能分辩出周围那些曾经经常光顾的建筑。这一切都不能让他想起什么,他现在只想能舒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管他明天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而长沙县这些人却跟他完全两个心情,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象似完成一项光荣任务,回到家一般,他们互相嬉笑着,述说着这十来天的感受,咒骂着东北的油腻饮食和寒冷天气。
回到长沙检察院的那个十分狭小的院子时,大家都有种共同的感觉,就是肚子已经发出强烈的抗议了。这时,易局长显出了领导的作派。
“小王,你去买十碗面回来,今天就这样将就算了,明天再让陈经理做东,给大家接风洗尘。”
说完他又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号码。多少有点兴奋地说。
“田检!我是小易,我们已经顺利地回来了,张人健也被带回来了。现在就在院里,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张人健只见他鸡啄米似的只点头答是,就没听见他再说别的。不过对这种小官僚,张人健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吃完面后,张人健就被那两个从物贸宾馆起,就一直挟持着自己的两个人带到了长沙县政府的招待所,其中一个就是那自称是江湖师傅的人。
他们要了一间房,那位江湖师傅还挺负责,把床横在门口睡下了。倒是那位检察院的人说的话让张人健挺受用。
“小张,晚上我就不给你带铐子了。这一道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成心想赖这笔钱,你也是有苦衷的。你别给我找什么麻烦就行了。”
“你放心吧!张检察官。我本就想还这笔钱,要不是市公安局打横,哪至于闹到这地步。既然人都跟你们来了,我还能有什么说的。再说了,小屈跟我一直不错,为这事,让陈经理训成那样,我也于心不忍,明天我就打电话回鞍山,让他们张罗钱汇过来。其实这件事主要是那陈经理,太不是物,又不是谁赖他的帐了,非的把事情往绝户里做。”
“我们就不管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你只要把钱汇来,就一切都了结了。现在你只要不给我找麻烦就行。”
一夜无话,张人健就在这冰冷的招待所塌实地睡了一觉。这种南方冬天的湿冷,张人健从小就领教过,尤甚于寒冷的北方。只是由于接连两宿没睡觉了,他才能一躺下就睡过去,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真正领略到这阴湿寒冷的厉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