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按农历来说过小年的头一天的傍晚，张人健正准备送王申如去火车站，因为黑龙江的一个朋友，手里有几份鞍钢的国拨价合同要转让，为了能更有把握拿到这些合同，王申如准备亲自去哈尔滨一趟。

就在他们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时，桌上的电话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张人健赶忙过去拿起了话机。

“张哥吗？我是小屈呀！”

“噢，有什么事吗？”

张人健现在一接他的电话脑袋就大，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好，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无法让他和陈经理安下心来。似乎在这样一笔巨款面前，一切信义和做人的准则都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

“我们陈经理让你现在过来一下，他有事跟你交代。我们明天就准备回长沙了。”

“今天就算了吧，我马上要送申如去哈尔滨。明天一早我就到宾馆给你们送行。”

屈向群的这句话，让张人健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总算他们准备回去了。他们这几天的电话让张人健昏头涨脑的，整天处在一种十分烦心的境地。

“你还是现在过来吧，我怕明天来不及，再说陈经理一定要今晚见你一面，你不来，我没法和他交代。”

“什么事？至于那么着急吗？明天说还不一样。我现在真有事，你要再晚来一会儿电话，这会儿怕事我已经到火车站了。”

“张哥，你就别让小弟为难了，本来这件事弄得我在单位就抬不起头来，你也看见了，陈经理一天到晚对我都没有好脸色，好象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过错一般，你要是现在不过来，他又得骂我了。”

屈向群近似哀求的声音，还是让张人健心软了下来。

“好吧，我就不去送申如了，一会儿我就到。”

张人健撂下电话对王申如说。

“我得马上去物贸宾馆，小屈单位的陈经理非得见我一面，他们明天就准备回长沙了。我就不去火车站了。”

“那倒无关紧要。不过我总觉得小屈单位这次来，有点不太对劲，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什么业务也用不着来六、七个人。别不是想把你绑架了吧？”

“不至于吧，毕竟咱们对小屈也不薄，他还能骗我呀！”

“这可不好说，我这次看见他时，就觉得他的目光里好象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反正感觉不太好，你还是小心点吧。要不你最近点也挺背的，要我说，他们走之前你就别露面了，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我想小屈不会做出那么绝情绝义的事来吧？我要是不露面，他更不好跟单位交代了，好象我们真想骗这笔货款似的。”

“操，就这件事，你已经够倒霉得了，凭白无故地被经侦处扔进月明山两天，这还不说，长沙县那还以为咱们想骗他们似的，这真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反正我觉得你自己一定要注意点，这时可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没事，你就放心去哈尔滨吧！我相信小屈不会那么做。”

说完他们就出门上了停在门口的桑塔那轿车。车先到物贸宾馆，停在了大门口，张人健推开车门对司机说。

“你送完站就到小屈的房间来接我，我在那等你。”

说完他把车门一关，跟申如挥了一下手，就算是祝他一路顺风了。

张人健站在大门口，虽说这才不到五点多钟，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望着这漆黑的天空，虽说星光闪烁，但刺骨的寒风还是让他身上似乎有点凉意，他紧了紧皮甲克的貂毛领子，看着远去的轿车，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一个心理上的支柱。

他茫然地推开宾馆的大玻璃门，习惯地走到电梯门前，心理总有点不安的感觉，也不知是为王申如这次哈尔滨之行担忧，还是为自己这样相信屈向群而感到不明智。

他跟着人流上了电梯，这种感觉一直到了屈向群的房门前都没有消失。尤其是他看见屈向群住的房间门没关，里面也没有人，这种不安更为强烈。

就在他正准备进屋时，隔壁对面的门开了。陈经理那张讪笑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小张，过来，我们住在这间屋子。”

“小屈呢？”

“他下楼去结帐了，明天我们就准备回长沙了。”

张人健也没多想，就跟着陈经理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套房，外间是一个客厅，中间摆放着一圈沙发，一个四方的茶几放在正中央，里屋是卧室。通往里屋的门是紧闭着的。屋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张人健上次请他们吃饭时见过一面，只不过当时气氛不怎么融洽，也就没注意这人的姓名和在公司的职务。但从他那矮小的南方人的那张白皙的脸上，尤其是他那双大眼睛里，感觉到一种怀疑一切的目光，总觉得这目光似曾在那见过。

陈经理把张人健让到里面的沙发坐下，然后对张人健介绍说。

“这是我们长沙县检察院反贪局的易局长，他有话跟你说。”

张人健脑子一下跟炸开了似的，难怪自己觉得他这目光似曾相识，这大概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一个特点吧。看来王申如的估计还是正确的，长沙县金属公司真就是有备而来的。

“张人健，现在长沙县金属公司已经在我们这立案，你和屈向群合谋挪用公款，现在我局已经受理。你现在能不能马上把占用的货款退还给长沙县金属公司？以争取对你和屈向群的从轻处理。”

他不说是检察院的还好，一说这单位，张人健顿时就一股急火串上来。

“你既然是检察院的，那你怎么不去找鞍山公安局说理？没事拿我们平民百姓搓球玩。”

“说那些都没有用，你就说你现在能不能把钱还了？”

“这能不能还钱又不是我说的算的事，有本事你们去找鞍山市公安局。”

“我现在就问你！”

“你这不是讹人吗？我好心好意帮你们，已经为这事吃了不少苦了，到头来你们还讹上我了。那就随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现在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那你既然这样说，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他又冲里屋喊了一声。

“来人！把他给我铐起来。”

话音未落，只见里屋就冲出三个人来，都是上次吃饭时，屈向群跟他介绍说的单位领导。张人健这时已经完全清醒：原来这一切是他们来之前就预谋好了的，自己傻乎乎地钻进了人家做好的口袋。真就有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立时，张人健的手腕就被戴上了一副锃亮的白钢手铐，他自然没有那么老实地被他们铐实，激烈地挣扎着、反抗着，那三个人中，有两个人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另一个人则使劲地紧手铐。

“啪！”一声断裂的响声。

张人健低头一看是自己的表带被勒断了。这下他挣扎的更猛烈了。

“你莫乱动，我可不是检察院的，是他们特意请来的，你别让我真动手，咱俩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弄的你缺胳膊少腿的，那可别怪我了。”

摁住他左胳膊的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威胁道。

张人健哪听他这威胁，心想检察院还能雇社会上的江湖艺人。继续与他们抗争着。

“你还别不信，他真是我们公司特意请来的江湖上的师傅，他可真会功夫，你就别反抗了，到时再把你整伤了，你就更不划算了。”

陈经理也在一边说着。他更不想在这宾馆的客房里弄出太大的声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心里知道，万一当地公安机关一介入，这人他们就带不走了。为此，他特意请了这么一个据说在当地传闻会点绝活的人。

这时屈向群也从外面进屋来，一看这情景，也有点激动。

“你们莫做的太过份了。人都来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你给我出去，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自己的事现在还没确定呢，你还替别人操什么心。出了什么差错，回长沙再跟你算帐。”

陈经理一边往外推屈向群，一边骂道。

张人健望着屈向群那种委屈的神情，心里也顿时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心想：既然到这个地步了，也就别再让他受伤害了，他不象自己，单位里借助司法部门的那种压力，张人健也曾经体会过，弄不好，的确是可以毁掉人的一生前途。反正自己也是准备把这笔钱还给他们的，而且原来自己还觉得有点欠屈向群人情，这下算是两清了。

想到这，张人健停止下来。

“行了。看在小屈的面子上，我就跟你们走。”

然后冲那个给他压紧铐子的人说。

“你把我这手表拣起来呀！你以为这跟你戴的那玩意一样吧！这他妈的一万多呢，到时非的从长沙县的货款里扣出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这什么破表值那么多银子。你可别吹牛了。”

“信不信，随你。到算帐时你就明白了。”

那人将信将疑地把表拣起来，用手擦了擦上面沾的灰，小心地放进张人健的裤口袋里。看得出他还是不完全相信张人健的话。

听张人健这么一说，他们才稍微放下点心来。急忙用一件衣服裹住张人健戴手铐的双手，两个人挟住张人健，其余的人拎起事先收拾好的行李，急匆匆的出了房门。临出门时，那个易局长还没忘记再叮嘱张人健一遍。

“你给我放老实点，啊！别给我们找麻烦，出来什么后果，你可要自负。”

“行了，我既然答应跟你们走了，你还废什么话，别把人想的都跟你们一样。”

张人健也没好气地对他说。现在张人健也无所谓了，心理也觉得平衡了许多，前些日子，一直有种负疚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真有种解脱的感觉。

出了宾馆大门，他们就径直上了事先租好的两辆出租车，直接往沈阳方向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