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几封来往的书信之外，再没有其他证据证明高启与陈仝之间有往来，而高启将这些书信全数呈上，毫无隐瞒，因此即使有人想除掉他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

“陛下，现在各地都有造反的势头，您想如果背后没有人支持，这些叛党敢如此放肆吗！”施杰重回朝中，他并未因为曾经惹怒皇帝而变得战战兢兢，反而感激皇帝赦免他一家，更加忠心耿耿。他对皇帝说的这番话并不是针对高启的，但这个节点上皇帝想起了他的话，并且无比赞同他。

赵广没有证据去杀高启以震朝纲，又不放心就此放过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皇帝一脸为难。亲审了那么久，结果就证明高启是个忠臣？他不相信杨显家的亲戚会毫无野心。

“裴素，你说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赵广把难题抛给通议大夫裴素，无论得到怎样的回答，他都能保全了面子，即使最终的决定另赵广心生不悦，皇帝也有了迁怒的对象。

裴素是赵广的心腹，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论皇帝做什么决定，都由他来承受最后的责任。

“谋反是死罪，按理与谋反有关的人员都该杀……”裴素支支吾吾说不出具体的决定，“可是高员外郎主动坦白了与乱党陈仝的往来信件内容，又不像是谋反……这得好好考虑……这……”

所有人都和裴素一样，既不敢明着面儿怂恿皇帝除掉高启，又不敢逆着他的真实想法为高启说好话，实在是进退两难。

“臣来迟了，请陛下赎罪！”国舅张世吉匆匆赶来，原本这一日他生了病请了假的，没想到杨夫人亲自给他写了信，求他替高启说话。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怎能为了除不除去一个小小的高启的问题而与杨家生了芥蒂。

张世吉向高启使了一个眼色，原意是叫他放心，没想到高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既不表示感谢，也不划清界限。

这个时候他无法再相信同朝为臣的任何人，谁知道那些为他说过好话的，是不是正是这次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

张世吉明知故问道：“员外郎这是怎么了，陛下为何让他站在这里呀？”他装作糊涂，还故意说笑，“该不会是员外郎升官了吧，那可要祝贺了，要不他怎么会站在这里？”

“国舅难道不知道襄阳的陈仝谋反了吗？”裴素“好心”提醒道。张家兄妹是当今最得势的人，随着太子的诞生，他们的地位水涨船高，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嫉妒或不满。

张世吉边看着赵广边回答裴素的问题：“臣就是听说了陈仝谋反，这个时候卧病在家实在是有愧于右卫大将军的身份。故臣匆匆来请陛下敕令，让臣带兵出征，平了襄阳之乱。”他斜眼看了一眼裴素，“只是不知道我们明明说的是员外郎，怎么通议大夫却提起陈仝来了？”

“陈仝与下官师出同门，又有多年书信往来的交情，陛下怀疑臣参与谋反，也是情有可原。”高启终于开口，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可是我只有一件事可以保证，从始至终我从未有过与陈仝一起谋乱之心。”

裴素笑道：“陛下，臣实在愚蠢，方才您问的问题，臣怕是想个三天三夜都想不出个头绪。国舅一向聪慧过人，臣斗胆请国舅来帮忙解答，也好救一救臣的愚蠢？”

他实在想明哲保身，在这个节点上张世吉既然主动跳出来，那么何不把这个难题抛到他的身上？

“这有何难的，我只想知道三个问题。”张世吉举起手指，“其一，高员外郎是否与陈仝关系密切？其二，可有高员外郎谋反的证据？其三，高员外郎在此之前是否知道陈仝有谋反的打算？”

赵广还正打算着把张国舅置于事外呢，没想到他如此自信地回答了问题，想来是打算正面给出回答了，于是答道：“高启与陈仝的确交往过密，在这些书信中，朕并未找到他谋反的证据。高启，朕也想知道，你对陈仝谋反的事真的一无所知么？”

高启挺正上半身，直直地跪下：“陛下，臣对陈仝谋反一事实在是毫不知情啊！请陛下明鉴。”

皇帝听完此话，也不作任何回答，指着高启问张世吉：“听上去高启无罪，你是要朕放了他吗？”

“请陛下严惩高员外郎！”

张世吉此话一出，朝中之人无不目瞪口呆。按照这个路子，张国舅接下去难道不应该替高启求情吗？

赵广心中大悦，表面上仍是保持着面无表情：“哦？你倒说说看为什么朕要严惩高启？”

“高员外郎虽然未曾参与谋反，可他与陈仝关系如此密切，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出他好友的谋反之心，害襄阳百姓白白遭了苦，陛下不曾对襄阳设防——这些难道不是高员外郎的错吗？”张世吉也跪了下来，“高启虽然罪不致死，可他的过失实在太大，臣以为应该让他降职，高家人永世不能返回长安，以儆效尤。”

赵广的眼神放光：“你快说说，朕应该降他当个什么官？”

“蜀川齐安县少府一职空缺，以后高员外郎变成高少府，也不辱了名儿吧？”

从一个从六品的官职，贬为从九品，又有再不能入长安的规定，这个“严惩”对于入仕者而言未免太过严重了。

“哈哈哈哈哈，张国舅果然了解朕，连朕想什么都了如指掌。”赵广终于有了最好的处置办法，龙心大悦，“高启，你觉得这个惩罚太重了么？”

“臣不敢，臣谢过陛下圣恩！”时局已定，高启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大幸之中的大幸。“下官谢过张国舅。”

赵广当众拟了一纸敕令，除去高启员外郎的职务，高家上下三日之内离开长安，三个月之内到齐安县到任。

高启对此毫无委屈和怨言，他知道，他不可能永世都回不到长安的。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一切打点好之后再离开，完全免去杨济等人的后顾之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