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有个规矩，嫡子入排行，庶子不入排行，因此三郎杨泽前面虽然有异母兄杨潇，他也排行第三。

杨潇是杨显曾经最疼爱的小妾薛姨娘所出，他只比杨泽大了一天，因性格、长相酷似杨济，所以比起杨泽来，反而更受杨夫人的疼爱。

阿蛮对这位低调又风度翩翩的公子有好印象，对他也十分和气。她引他到凌烟楼的书房门前，轻轻敲门：“小姐您在里面吗，潇公子来了。”

司徒娑伽在里面应了一声，阿蛮听到便推开门让杨潇先进去，回头看到秀心呆立在一旁不上前，双手绞着丝帕，牙齿将下唇咬得发紫。

阿蛮奇怪道：“秀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听到阿蛮的话，屋子里的司徒娑伽连忙走了出来，关心地问道：“秀心怎么了？”

“不……我没事，没事……”她似乎要哭了一般，直愣愣地走进屋子里，不小心撞到了正要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杨潇身上，杨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秀心，你真的没事吗？”杨潇的眼神里满是关心。

秀心很快弹开，与他保持距离：“多谢潇公子关心，秀心只是昨儿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了，请潇公子、少夫人见谅。”

见她如此，司徒娑伽也就不再继续追问，让阿蛮给杨潇倒了杯茶，问道：“潇公子今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是不是薛姨娘那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嫂子以后叫我潇郎吧，二哥都是如此叫我的。”杨潇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不瞒嫂子说，我的确是为了薛姨娘而来的。母亲大人去别院休养前答应给薛姨娘每月加一两月钱，不知是不是大总管忘了，这个月并未增加。”

司徒娑伽笑道：“我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儿呢，这还不简单？阿蛮你将此事记下，与大总管核对之后将漏发的月钱亲自给薛姨娘送去。”

阿蛮应了下来。

杨潇舒了一口气，低头喝茶，似乎还有其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事情。

“潇郎，若是你把我当成一家人的话，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司徒娑伽在嫁入郑国公府前只见过杨潇两面，印象中是个温婉如玉的公子，不过倒是听杨济说起这个异母弟几次，每次都是夸赞的话，因此她对杨潇的印象是挺好的。

“嫂子，那我就直说了……”杨潇放下茶杯，小心翼翼道：“我听朋友说二哥在武威大挫敌军锐气，陛下知道后很是高兴，这几日打算让欧阳夏霖校尉押送一批粮草前去支援。夏霖大哥从小带着我习武，这次也说如果我愿意，他会跟陛下请求让我一同前行。只是我怕母亲不同意，一时没了主意。”

欧阳夏霖是杨淩即将过门的妻子欧阳冬雪的同胞哥哥，欧阳家族其他孩子总喜欢与杨家三位嫡子在一起玩，只有欧阳夏霖唯独对杨潇这位庶子特别关注。

司徒娑伽暗道：“杨潇难得是一个上进的公子，比起杨泽不知强了多少倍，可是事关重大，我却不好擅做决定。”

因对杨潇道：“母亲若是知道你有这份心意，不知会有多开心。二郎常常夸赞你，说你少年英勇，今日果然被我见识了。只是母亲向来疼你，她的几个儿子都在外征战，如今又要送走你这一个，便又增加几分担心。我若是直接答应了你，恐怕让母亲知道了，得数落我的不是。”

“我就是担心母亲不肯，才来求嫂子帮我拿个主意。”杨潇着急得站了起来，“以前我也求过二哥，二哥总说我还小，等我大一些就带我打仗去。三郎比我小了一天，他也能随父亲和大哥去山东了，我想我是真的没有问题的。”

他的眼神里透着司徒娑伽熟悉的光芒——那是每次和杨济谈起征战与胜利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目光，若是让人直接判断，任谁都会觉得杨潇才是杨济的同胞弟弟。

司徒娑伽被他打动了：“潇郎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叫人送一封信去给母亲，我会尽力说服母亲，让她同意你随欧阳校尉到武威去。可你也得答应我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能逞强，到了那边一定得听你二哥的话。”

杨潇知道他这个二嫂子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她既然答应了替他说话，那么这件事基本上就是定下来的了，于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了她的要求。

几杯茶下肚，也再没什么话可聊的了，便告辞离开，离开前又看了好几眼秀心，终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看见他走了，秀心的眉头紧皱，这一切全数落在阿蛮的眼里。阿蛮故意说道：“秀心姐姐不是说厨房还少了几样点心没好，让你过会儿去拿吗？小姐，秀心姐姐怕是忘了时刻，我陪她过去一趟吧。”

司徒娑伽怎会不知道阿蛮的用意，让她俩一齐出了去。

刚出凌烟楼，阿蛮又道：“秀心姐姐，我想起要先回房放个东西，你先去吧，我很快追上你。”

秀心不知阿蛮在搞什么鬼，疑惑道：“厨房里什么时候少了几样点心了，你这个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秀心姐姐，你只管去吧，我马上追上你。”阿蛮看到百捷园外某个身影还在，放下心来，直把秀心往外推，自己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秀心不明所以，只好按照她的话往外走。

“秀心，你终于肯见我了。”刚走出百捷园，一个熟悉的声音吓了秀心一大跳，定眼一看这不是杨潇还是谁？

杨潇一把抓住秀心的手，开心地说道：“你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我还担心你真的不再理我。自打母亲把你派到百捷园伺候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了对不对？”

原来秀心从小跟在杨夫人身边伺候而杨潇作为杨夫人最疼爱的庶子，也每日由杨夫人亲自教导，两人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杨潇作为庶子，难免让下面的人欺负，秀心因此对他多上了点心，久而久之两人渐生情愫。

可他二人，一人丫鬟，一人是三个嫡子压着的庶子，又能生出什么好结果来？偏偏杨潇痴情，认定了秀心一人，许诺除秀心外谁也不娶。

这个沉重的诺言吓坏了秀心，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再怎么说也没办法被郑国公的公子明媒正娶。更何况杨潇是一个庶子，应该娶一个能帮助他提升身份地位的小姐，而不是被她一个下流之人拖了后腿。

她没有其他办法，为了他的前程，只能忍痛拒绝。

正巧杨济大婚，杨夫人要从房里挑选一个丫鬟到百捷园伺候新少夫人，秀心主动请缨，也想彻底断了杨潇的念想。

可这十几年的惺惺相惜怎么可能就此了断？思念让二人愈发痛苦起来。

“潇郎，你真的要去武威？你可知道那里有多危险，二公子如此英勇善战，少夫人都日夜担心，何况你并无征战经验，这……”秀心将心中的话全数说出，也不顾什么忧虑了，她满脑子满心思都在担忧他的安危。

“你在担心我，对不对？”相比秀心的担忧，杨潇显得各位轻松，甚至开心，“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只有不断变强，让父亲和兄长们都看到我的存在，我的手中掌握了权力，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那时我替你赎身，拿掉你的奴籍，还你一个清白的身份。秀心，我要娶你，你知道的，除了你之外我再不要其他人。”

“潇郎，我们不可能的，我会误了你的前程！”秀心泪流不止，她又何尝不希望嫁给所爱之人？“忘了我吧，我现在只是少夫人的一个丫鬟，我从小就是丫鬟，永远都改变不了这个身份。”

杨潇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呢，他用力将她搂紧怀里，坚定道：“这些年有你陪着我，我真的很幸福。在我心中，你比任何人都高贵，既然你不愿为了我们的将来努力，那就由一个人来努力就好。总有一天，我会娶你进门，你只要等我就行。”

他说得坚决，让她再无力劝说，事实上秀心多开心世上有一个人这么真心待她。说完后，杨潇将贴身帕子交到她手中，转身大步离去。

秀心紧紧地抓着那张红帕子，跌坐在地上。

“秀心姐姐，你怎么了……”听到阿蛮的声音，秀心慢慢抬起了头，泪眼朦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