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阿蛮红着脸跑回司徒娑伽的书房时，也没有太在意书房里都有谁，嘟着个嘴站在司徒娑伽身边，边跟小翠一起研墨边盯着门外。

司徒娑伽问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二郎和夏青呢？”

司徒靖宇也在书房里，正在书架前找着什么，听到妹妹这么问，笑着说道：“肯定是这个杨二郎又逗阿蛮玩了，你看她那么生气，还问一句，不是火上添油吗？”

“靖宇你可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逗阿蛮玩了？”正巧杨济和夏青都进了书房，听到司徒靖宇如此说，他反驳道：“我不过方才跟舅舅提了让阿蛮跟着无念到杨家去，舅舅答应了，我便把这个消息告诉阿蛮，这丫头就红着脸回来了。”他没有提到欧阳夏青。

杨济知道司徒靖宇对阿蛮的心思绝非普通朋友或是妹妹的陪读丫头那么简单。

果然司徒靖宇皱着眉头问道：“阿蛮也要跟过去吗，不留在这里了？你父母能同意吗，阿蛮可不是伺候人的丫头。”

“那我认阿蛮作妹妹好了，我们家又缺了这口粮食不成？”杨济见司徒娑伽正在写着什么，便走向前去看。阿蛮本来也站在那边，看他过来放下磨石，从小姐身后绕了出来，走到欧阳夏青身旁低着头站着。

只见司徒娑伽在彷王羲之的《乐毅论》，在小楷字体上加上了些许变化，不一概模仿，倒写出了自己的特色。

杨济赞道：“无念的小楷越发成熟，王右军若还活着，必定收了你这个女弟子。”又跟着她的笔迹念了下去：

乐生岂不知拔二城之速了哉，顾城拔而业乖，岂不知不速之致变哉，顾业乖与变同，由是言之，乐生之不屠二城，其亦未可量也。

……

司徒娑伽停笔，他刚好念完。

司徒娑伽道：“若王右军还活着，你和阿蛮两个还不先抢着去拜访，哪里轮到我当他的女弟子？你们都喜欢飞白，我倒更欣赏小楷。如此看来阿蛮和二郎才是知己呢。”她虽然这么说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嫉妒之意。

“我喜欢的是王羲之的字，只要是他的我都想要。”杨济将司徒娑伽的章递了过去，看着她往落款处盖了下去。“无念，这幅字是给我的吧，等墨干了我让人拿去裱起来，以后就挂在房里头。”

“二郎，你怎么从晋阳回来之后越发脸皮厚起来了。”司徒娑伽这幅字的确是要送给杨济的，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他就这么认定了。“我又没有说过这幅字是给你写的，直接就要拿去裱起来。”

“难道‘不屠二城’不是在跟我说吗？你放心，我还是很赞同夏侯玄的说法的。”

司徒娑伽没有太大的野心，可她支持着未婚夫和哥哥的野心。杨济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在提醒他们无论要做什么，切不可以忘记了“王道”。

她微微一下，也不再反驳什么，等墨汁干了，就让小翠拿出去裱了起来，送到郑国公府上去了。

司徒靖宇在书架边上，突然拿起几个帖子，转过身问道：“无念，这些帖子都是别人送的花朝节的请帖吗？这还有快一个月呢，怎么就送来那么多帖子了。”

二月十二花朝节，长安城的未婚男女总会在这一天相伴出游踏青。

司徒娑伽自从与母亲来了长安之后，每年都与杨济等人结伴。其他家的公子小姐也知道她从不与别人出游，于是除来到长安第一年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邀请帖子。

今年却收到了这么多，难怪司徒靖宇觉得奇怪。

司徒娑伽没有回答，阿蛮代答道：“这些都是这几天收到的帖子，其实也不多，一封是康宁公主的，一封是广平公主的。还有一封是吏部侍郎曹峰家的二小姐的，不过曹二小姐与小姐交好，帖子里只是寒暄的话，并不是邀请帖。”

听到康宁公主和广平公主，杨济与司徒靖宇皆是大吃一惊，又听阿蛮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对了，还有最后一封是施小姐送来的。”

司徒靖宇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怒气：“哪个施小姐？”

“是侍中施杰的独女，施玥柔。”司徒娑伽是看着杨济回答的，她知道比起哥哥，他更想知道这个帖子的事儿。“二郎，施小姐说要感谢阿蛮的救命之恩，特邀我和阿蛮在花朝节之时一同游湖踏青。”

杨济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有两位公主的请帖在前，我哪里敢答应施小姐的帖子呢。我便回了她‘阿蛮那日在国宴上扶住施小姐只是举手之劳，谈不上救命之恩。加上已接到了公主的帖子，不敢为违了公主的意’，又说了日后必定带阿蛮登门拜访致歉，就将她回绝了去。”

司徒娑伽知道施玥柔指的救命是阿蛮到泰隐寺送的信，可她决不能承认，否则连杨济也得牵连进去。

杨济心中早已把这个愚蠢的施小姐嘲讽了千百遍，仍是忍不住说道：“这个施玥柔还真是不识时务，不知道她太单纯还是愚笨。幸好我对她不信任，阿蛮送去的那封信上只说‘若侍中真的对陛下一片忠心，杨家绝不会让陛下失去侍中这个有力的臂膀’。否则让有心人利用起来岂不坐实了咱们和施家勾结了吗？”

稍微有点儿机灵的人都不会像施玥柔那样莽撞，先是在泰隐寺大呼“郑国公一定会救我们”，让裴素抓了把柄，现在又给司徒娑伽送帖子，还想再落人口舌不成？

司徒靖宇皱起眉头，无论什么事他总能想到最坏的打算：“如果是这个施小姐愚笨倒还好，二郎你说，会不会她是故意的，故意将你们杨家和施家绑在一起，以后再有什么事就可就一起拖下水了。”

杨济点点头，握住司徒娑伽的手道：“你做得很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盯着我们，就想打我们的主意呢。无论如何，等皇帝迁都之后，我一定要把长安城的大权拿到手，在那之前我们都不可以轻举妄动，明白吗？”

他知道他的未婚妻一定明白的，即使他不这么说，她也会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这是他无法离开司徒娑伽的原因，每个男人都想要一个懂自己的女人，一个能给自己力量的女人，而不是像施玥柔那样蠢笨。

不管是真的蠢还是像司徒靖宇所说的那样大有文章，现在这个时候不将施家和杨家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都是笨的不能再笨的行为。

司徒娑伽回握住他的手，他们手心的温度交汇在一起，变成一股让双方都安心的力量。

阿蛮走到司徒靖宇旁边，从他手上拿过其中两个帖子。这个丫头仍是天真烂漫的模样，只知单纯的喜欢和不喜欢，怎么会知道杨济和司徒娑伽此刻心灵交汇的心情。

阿蛮举起这两个帖子问道：“施小姐的已经回绝了，可是康宁公主和广平公主的帖子该怎么办呢？两个帖子是前后脚送过来的，无论答应了哪个请帖似乎都不太好。”

阿蛮并不知道杨济与两位公主之间微妙的感情，她理解康宁公主送来请帖，却始终想不通一向没有什么交流的广平公主为何也送来了请帖。

“这有什么难解决的。”司徒娑伽歪着脑袋对杨济笑道：“二郎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杨济问道：“你想做什么？”

只见她的眼睛里都是狡黠的光芒，在温柔的外表下显得如此迷人，得此女人，杨济觉得此生无悔了。他就这样在过去几年中一天天被吸引，现在他将要娶她，他多么希望婚期能更快一些。

“二郎你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儿的模样，给两位公主都发去一个请帖，让她们和我们一起过花朝节吧，好不好。”司徒娑伽拉着杨济的手轻轻晃了起来。“我脑子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不得罪任何一位公主了，这最后一次花朝节，就一起踏青去吧。”

司徒靖宇、阿蛮和夏青听到都吓了一跳，他们可都不愿意拘谨地过这个节日。三人刚想一齐反驳，可是杨济已经温柔地开了口：

“那有什么问题，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