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记忆直接跳到那一年的八月,天依旧闷热,烈日炎炎,正当大多数的新生还窝在家里吹着空调享受漫长暑假时,我所报考的学校已经提早开学,而此时,我正被打着厚重石膏的双脚束缚在家,失去了最基本的活动能力,距离拆线的日子还有半月之久,也许因为此次手术的失败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医生的看法,对于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脑海里的词语不再是崇拜和钦佩,更多是玩忽职守敷衍了事,丧失了作为一名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眼看开学在即,心急火燎之际我拨通了招生代表的电话:“喂,你好,你是宫玉洁宫姐吧?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你今年招的新生林涛,还有印象吧?”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客气的回音:“哎呀,当然记得了,我刚回学校没几天,正忙着准备接待新生,等你来了我去找你,请你吃饭,在这里咱也算是老乡,有什么需要就言语一声。”
话音刚落,正好合了我的心意,还犯愁如何向她开口,沉思几秒,便对着话筒说道:“宫姐,那我就直说了,还真有个事要麻烦你,上次你招生的时候我不是说暑假可能要做手术嘛,现在还没有去石膏没有拆线,活动不大方便,最快要到九月初才能自由活动,现在也快开学了,我不能按时去报到了,你能不能和学校领导说明一下,晚点去学校……”
还没等我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嘘寒问暖的关切,直到最后一句才让我明确她的意思:“小弟,你在家里好好养病,增加营养,学校这边我帮你搞定,你就不用操心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师姐一定效劳。”再后面就是那些听着别扭甚至有些虚假的客套话了。
聊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学校那边搞定了,要不我还得拖着捆着厚重石膏的双腿亲自跑一趟,不方便不说,还异样的惹人注目。挂了电话,不由的感谢起这位热心肠的师姐来,看来在外面有个老乡真好,不是有首歌就这样唱的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宫师姐,靠在床上这样想着。在家里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偶尔拖着石膏下床活动一下,那种疼痛的感觉早已消失,只是被石膏捂得双脚闷热无比,伤口也开始瘙痒,父亲说这是恢复的征兆,再过几日询问一下何时前去拆除石膏。
没过几天,我如期的接到宫姐的电话:“喂,是林涛吧?我是你师姐宫玉洁,在家还好吧?前几天你不是说不能按时来学校报到了嘛,我问过学校的招生负责人了,他说即便活动不方便也要按时来学校报到,这边有很多事情需要本人办理,像交款、分班、入学籍、安排宿舍等等,不是学校这边不通情达理,大不了来了办理完了再请假回家养病!”
本在我的意料之外,不曾想到上个大学这般繁琐,我也只好在谢过了师姐后草草的挂了电话。
不知道学校为什么非要定在八月十五号开学,眼看越来越近,十三号的凌晨我和父亲踏上了开往烟台的火车,辗转一夜,次日早上九点左右抵达了烟台火车站,当时的车站还是破烂不堪陈旧土气,等到我毕业时已是焕然一新。清晨的太阳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熙熙攘攘的出了月台,“关注”的目光随之投来,双脚拖着厚重的石膏走在人群中难免不引起注意,看就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此这般安慰着自己。转弯出了车站,映入眼帘的全是各大院校迎接新生的昭示牌,狭窄的空地上集结不下十所学校的接待处,各个院校的接待代表也是西装革履有模有样的坐在左右,等待前来报到的新生,环视一周,找到了学校的接待咨询处,在几个热心师哥的搀扶下我登上了免费的接待专车。坐了一夜的火车,本该有些困倦,可我精神抖擞,因为即将看到期待已久的大学,凝神闭目,浮想联翩。唯一不曾想到的是,公共汽车在左转右拐了无数次,经历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奔波才驶进梦寐以求的高校,拖着石膏走在水泥路上,脚趾磨破了皮,父亲就背起了我,在师哥们的指引下,来到了交款地点——餐厅,坐在今后长达四年就餐的椅子上,依稀的看着父亲在排队交费,不时的伸出脑袋朝前看一下,此时此刻,这不经意的一瞥,让我想起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父亲的背影了,虽然背还可以挺的笔直,虽然依旧健壮的背负起我一点不吃力,可我却心疼的要命,二十左右的青年正是身强力壮体力充沛的阶段,而我却饱受伤病的摧残,一次次的连累家人,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拿到交费收据后,师哥们就带着我们去了分到的寝室,从第一生活区跑到第二生活区,虽不甚远,可父亲背着难免有些吃力,热心的师哥找来了自行车,载着我到了寝室,墙上散发出刺鼻的涂料味告诉我楼房刚刚完工不久,在太阳的暴晒下,楼前楼后新铺的柏油路也有些消融,粘的父亲和几位师哥满脚沥青。
几经周折,安顿下来,烟台的夏夜总是带着些微凉的惬意,微风徐来,更是神清气爽,也许这就是沿海和内陆的差别,白天同样炎热,只有晚上才体现的出来。在整理床褥和生活用品时,父亲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正是宫师姐,接过电话,和她寒暄起来,“喂,宫师姐,我们刚刚安顿好,宿舍分在了第二生活区,号楼0室,你有空过来玩玩,明天就和老爸回去……”
还未等我说完电对方就挂断了,十多分钟后,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父亲开了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师姐,一件肥大的白色衬衣收在洗的几乎褪色的蓝色牛仔里,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这身打扮相比上次显然成熟了很多,却仍旧遮掩不住她那身赘肉,臃肿的身材和她淑女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称,和父亲礼貌的寒暄之后,便嘱咐起我来:“晚上要盖点被子,烟台的天气不像咱家,晚上挺凉的,千万别感冒,没想到你的伤势这么严重,打着厚重的石膏还要跑一趟,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学校里的规定,你可别怪师姐办事不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