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晞寒茫然地看着墨言的背影越渐越远直至消失在转角的阳光里。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宁愿将自己的欲望寄放在卑微的角落，终日不见阳光。只是为了守护着对方，哪怕只有一丁点。

那种谦卑而又强烈的感情，就是爱情－－真正的，懂了爱以后的爱情。

哐——当

房间内清脆的声响拉回了宁晞寒的思绪，只是在看到这一幕场景的时候她急促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了。

瓷碗的碎片……

四溅开来的米粒……

还有……

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女人，竟然……跪趴在地板上，长长的发丝早已沾上米粒汤水，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双手不停地在地板上摸索着。

“你，在找什么？”宁晞寒一步步地走近，飘荡在空气里面的绝望气息越加的强烈。她的情绪不是总可以掩盖的完美的不留一丝缝隙吗？

“我先扶你到浴室吧，你头发上……”

接着她看见误雪生硬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直视着自己，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接触到误雪视线的那一瞬间，她敏感的觉出她视线里的空白有些不对劲，可是却说不出原因，因为空洞总是徘徊在误雪的眼底从未消散过。

太阳东升西落，万事总有轮回。

时钟滴答滴答的跑着，指针摇动的声响异常清晰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她，静静地叠坐在落地窗边，发丝微微地遮住脸颊晃荡在视线之中。

视线一片漆黑，可是手背却感受到些许的温度。

误雪干燥的嘴唇微微地扯动着，惯性的弧线再一次浮现，天……又亮了。

恍恍惚惚中，仿佛又回到了记忆最初的时候。第一次睁开双眼视线所到之处一片空白，她长时间的迷茫着因为看不懂周围的一切，后来她才渐渐适应并且了解她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她懂。

窗外各种不同的色彩在她的眼里会自动融合成了一种单一的色调，她开始痴迷着落地窗外那肆意飞扬的雪白的事物－－自由、轻狂、毫无温度。

六岁之前，如此。

现在，依旧如此。

误雪微笑地抬手，在眼前晃动，视线之内一片漆黑，她笑了。唯一的不同的是，上帝终于开始眷顾她，满足了她长久以来的愿望。

叩——叩——叩

宁晞寒在踏入房间的瞬间，注意到室内的温度异常的低，接着划过耳畔的海风印证了她的猜测，半开的落地窗还有……那个只穿罩衫叠坐在落地窗边的女人。

“最近天气变化很大，多注意一下她的衣物还有饮食。”

耳边墨言的话让宁晞寒突然意识到，除了外出，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只是穿着罩衫，黑色或者白色。

“我放好了热水，你先洗个澡然后再吃早餐，可以吗？”落地窗缓缓地关上，伴随着的是宁晞寒虽然礼貌平静却略带不满的声音。

误雪一愣，随即淡淡的笑了。

“你还好吧？”宁晞寒及时地扶住差点跌倒的误雪，而后者依旧淡淡地笑着，嘴角显现着自我嘲讽的气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吧？

她的人生早就脱轨，在她发现之后根本来不及变轨。越来越深的无力感侵袭着误雪的神经，她的人生不会再按着自己的思路去运转。万物都有它运转的轨线，一旦脱轨等待着它的除了灭亡别无他途吧？

“可以扶我一下吗？”如果，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失明的事情，就必须得让宁晞寒知道。

而她，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从刚才她责备的语气中误雪就已经了解到这一点了。

“可以，只是你的身……”宁晞寒猛然间意识到误雪的眼睛，毫无焦距的停在空气里面的某一处。

“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难道……”

前天吗？

那天她的眼睛分外的空白，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看不见了。可是，言少是不知道的吧？

否则，他不可能放她一个人的……

“我去通知言少。”

“不必。”

“你说……”宁晞寒止住脚步，像是听到了某种不懂的语言似地，转身诧异地看着误雪，不管她有多么的坚强可是她现在失去的是她的眼睛，她可能一辈子也看不见周围的世界而她却只是淡淡的‘不、必’两个字。

水缓缓地留着，耳边轻柔的水声划过耳膜，宁晞寒轻轻擦拭着误雪的身体，偶然间抬头，从镜子里面她看见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像是被一层白布盖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你在叹气。”

“啊？抱歉。”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宁晞寒惯性的微微颔首道歉着。

“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望，所以……我并不难过。只是，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个声音淡淡的，如水中的波纹般回荡在空气里面。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的声音平直缓和，如预料之中。误雪只是挑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从现在开始，你半刻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不管到哪里，我需要你告诉我眼前的状况以便应对，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的生活一直是你在照料，所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你的判断力我很满意。还因为……你刚才的责备让我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你。”

“聪明的人，总是透过利用他人来显现出他的过人之处吧。”宁晞寒去过毛巾轻轻地擦拭着误雪的身体，言语里面没有什么起伏。

“利用？”

“我指的不是你要求我为你做事，而是你最后的那个因为。”宁晞寒语气里面隐含的明了让误雪唇边的弧线略微持平，“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尽管吩咐就好。至于……那个诱饵就不必了。”

人都是贪婪的，只是对于声望、金钱、权势、感情各有不同罢了。她可以清楚的看出宁晞寒内心掩藏的贪婪，她渴求着被在乎甚至于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

“你能清楚的看透每一个人内心的贪婪但那并不代表你了解这个人。因为你看见的只是人性阴暗的一面。小西并不一定了解我但是跟她在一起却可以很轻松……”

耳边回荡着墨言清晰平和的声音，她承认正因为自己了解宁晞寒对于别人给的期待会有多么的期待，所以才会有最后的那个因为，而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信任她。

“贪婪是人的本性，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远不是金钱就可以抵消的。你认为我的顾虑真的是多余的吗？”

“从进入边界的那一天，就被告知，我的人生只有遵循着他人的意愿，才会变得有价值。”宁晞寒将手边的小菜夹在一旁的粥碗里面，轻声地回答着。她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掌握着多少墨氏人员私密的资料并不感兴趣，但是她清楚的了解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正视她提出的问题。

“被人如棋子般摆布的生活我早已习惯，仿佛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如果哪天我有权利决定自己做什么了，那反而会让我无所适从。所以，需要有人告诉我，宁晞寒该做什么，而陆晨风恰巧就是那个人罢了。”

“你所说的那个聪明人陆晨风，相信他，得到的教训应该足以让你终身难忘吧？”瓷器轻微碰撞的声音划过耳边，只是一瞬间的声音也足以让她了解到对方的情绪，“对于贪恋着权势的他，墨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直照料着六小姐的生活。”

“关于这一点，陆晨风已经做的无可挑剔了，我相信不需要你的解释墨家上上下下也没有人会怀疑他娶墨晴的动机，不是吗？”误雪将罩衫的衣袖随意地挽起，春日的阳光带着些许的寒意铺满在她的身上，“宁可把自己的婚姻赌上，也要得到的东西，想想，当你拥有那样东西的时候你也会变成他嘴里最爱的女人。”

啪——嗒

筷子跌落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宁晞寒连忙俯身却在捡起的那一刻动作静止，打在身上的阳关温暖并刺痛着，直到现在竟然还会如此的期待……

为什么，总是要如此的不堪呢？

“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把那样东西送给你。这不是诱饵，只是一单交易。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叩——叩

“请进。”

“老夫人请莫小姐你过去有事商谈。”宁晞寒转身看着门边的男人，礼貌的声音温和有礼可很好的掩盖着他眼底深处浮现的冰冷气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