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心沁,你还真是贪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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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年,我和赵炽来过这里几次,走一走,不大交谈,看桃树的一年四季。

这会儿桃花正盛开,但形不成规模,成不了一景。

赵炽落在我后面一点点:“你还能记起那两年。”

“当然能,就算你不这么费心安排,我也能常常记起。”

我回过身,倒退着走:“赵炽,那两年,我有让你误会过吗?”

“没有证据表明。”赵炽大多时候还是温温雅雅,和他的名字真不般配,毫不炽热。

我失笑:“没有证据,就是没有。和你们律师讲道理就是通透。”

赵炽也笑了。

“如果在认识周森之前认识你,我会对你动心的。虽然我青春期最反感的就是四眼儿男,但你不一样,你戴眼镜的样子好精明,也好温情脉脉,火候一到,你会是我的菜。”我夸张地吸了口口水,“我从来不相信我是为周森而存在,不相信什么早早注定。就像我的初恋,我也是真的对他动过心,深深爱过他,痛苦过。但是,你太晚了。所有在周森之后的人,都太晚了。因为我一旦遇到了周森,我的后半生,就都是他的了,谁也改变不了了。”

赵炽停下脚步:“你还在劝我走,真是百折不挠。”

“见你一次我就会劝一次,见一百次,劝一百次。”

“总要等这些事有个了结。”赵炽说完,调头便向下坡走去。

我追上他:“这些事,哪些事?这些事和你没任何关系,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赵炽每次约我,都不会是单纯地叙旧或抒发情感,这次也不例外。

他说,许诺条条大路都不通,否极没泰来,也许会鱼死网破。匿名举报石沉大海,所以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赵炽还说,周森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反问:“什么办法?拖延吗?可他不想。安顿好了我和远香,他一秒也不想再拖延,他巴不得来个了断。刑海澜助不了许诺一臂之力,和诺森的困难重重,不都是他的‘办法’吗?是他促使许诺加速的,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那不如去自首,争取坦白从宽。”赵炽微微愠怒。也许是因为我句句话都充满了对周森的溢美。

“自首?他是无罪的为什么要自首?”我也争红了眼睛,“不要说坦白从宽了,上了法庭他还会极力辩解呢。”

下坡路好走得多,速度慢不下来。

赵炽的肩头蹭过一片桃花,花瓣飘零。

至于我和周森的婚礼,在我妈那儿,我们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了。

我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婚礼不下三百场,挥金如土的也好,精打细算的也罢,情到正浓时,我微微阖目,便会憧憬将来属于我的那一场。可惜,这男人虽挑得谨慎,独一无二,千金不换,可婚却结得仓促,且面前仍危机四伏。

所以我和周森,提都没提过“婚礼”二字。他亦如此。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心照不宣的,它再弥足珍贵,也不过是形式主义,我并不强求。

可我妈偏偏过不去这坎儿了。她说周森坐牢归坐牢,在旁人认为是劣迹斑斑她也无所谓了,但她的女儿我,只要嫁,就要风风光光地嫁,只要我和他情投意合,就算天塌了,也要敲锣打鼓地明媒正娶。

我说日理万机,说气候不宜,说黄道吉日未到,一直敷衍我妈,直到她在反对中沉默,再到在沉默中爆发,越过我,直接向周森施了压。

周森和我约会,将我约到了北京势头最劲的楼盘之一,朗园山墅。

我在街边等他,独自一人倒也不百无聊赖。

这里是京西最后一片繁华,却又繁中取静。绿植是四季常青的松柏,虽少了几分层层叠叠,但却无一日萧条。院墙没有过度的辉煌,装修物只是青白色的鹅卵石,有致地铺砌着。

我才想着这样的自然景致是周森最为钟爱的,却没有想到他会自里面走出来。

“来串门儿啊?”我挽上他。

周森笑笑,不置可否。

我也不算木讷,继续试探:“还是说这儿附近有什么道地的私房菜?值得我们跨过大半个北京?”

“好提议,回去我会打听打听。”

我一下子大叫:“周森?你不会做了什么傻事吧?”

“傻事?”

“就算这几个月楼价一贴再跌,可也不过才是搔搔痒而已,这儿少说也还要六万块一平,吃人不吐骨头。你要是打算在这儿置地,你就是做傻事。”我有板有眼。

“还好,五万八。”周森纠正道。

周森揽着我漫步,从容不迫。我侧过脸打量他,也不是肥头大耳一派富贵相,可即便从头到脚没一样值钱的行头傍身,就这么光秃秃地来了,他也还是硬生生地和这儿交相呼应似的。

周森说,还没有决定,决定之前总要让我先来看看环境的。好处自不用多说,寸土寸金,总会有它的道理。只不过这儿距你的“执着”远了些,以后上下班不太便利。

“中了彩票吗?不对,区区五百万,砸到这儿无非也就一声响儿。”

于是周森又说,是远香。

他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稳妥的脚步声,要刻意听才听得到。我反感有些男人聒噪的鞋底,张扬极了,可若是悄然无声,又太女气。只有周森,恰到好处。

他说:“粗油精炼设备和技术的引进,都已就位。伊犁一共六大出口商,在政府相关机构的支持下,官方的协会也已初具雏形。技术创新是生产力,团结是保障,远香离质的飞跃只有一步之遥了。毕心沁,远香是在你的名下,所以我还须先问一问,是否可以从远香这一步的利润中,拨出一笔权充我的奖金?”

我被周森的雄图伟业感染了,脚步欢快:“啊哈,换另一种说法,你这是计划挪用公款啊。”

周森揽紧我:“判我个终身监禁好了。”

走出幽静的沃土,便是水泥森林。站在车流如梭的斑马线前,周森刻意从右边站到我的左边。他说,昔日耳闻过,男人理应站在车辆驶来的这一边。过去他对此不屑一顾,今天不妨为了我试试看。

“小心把我惯坏。”我幸福地几乎落泪。

周森分秒必争,又绕回前一个话题:“你没异议的话,那我就买在那儿了。”

“这会儿哪来的那么一大笔数目?”

“贷款,我托了朋友,不然我这样有……案底的社会分子,恐怕还真没办法。”

“何必这么着急?”我下意识地认为他太激进了些。

“买了房子,我们才好举行婚礼。”周森揽着我前行。交通灯变了绿灯。

“谁立下的这样的步骤?”我大脑快不堪重负了,“等等,你说……举行婚礼?”

“有问题吗?”

我一直以为,我和周森是心照不宣的。末了并非如此。人老人家并非是受我妈所迫,而是从根儿上就没打算跳过这个步骤的。人老人家还说了,物质基础总是要先打一打的,这叫做先苦后甜。

我们走到四通八达的正中心时,交通灯突然故障,各个方向全部闪烁了绿灯。霎时间,密密麻麻的车子交叉编织。我和周森被封在了其中。

喇叭声四起,此起彼不伏,震耳欲聋。

周森俯在我耳边,他低沉的嗓音从周遭尖锐的嘈杂声中脱颖而出:“毕心沁,我会给你最好的。”

周森仍在揽着我穿行,我却使出千斤坠,拖住了他。

我踩着探戈的步点,猛地投进他的怀抱:“从来不认为你擅长花言巧语,甚至连说爱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就是你平平常常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受不了,像是……直接送到我的心坎儿上。我的心坎儿多软啊,你真是让我痛不欲生。”

周森失笑,胸膛贴着我的脸颊,有力地震颤:“坦白说,你也不大擅长抒情。痛不欲生用在这儿,合适吗?”

交通灯及时恢复。一团麻似的车辆,渐渐有序地择了开来,各自继续各自的征程。

只有我和周森,还拥抱在其中,缠缠绵绵。

“这交通灯,不会是你设计的吧?”我抬脸问道,“好平添了这么盛大的场面。”

“这次是巧合,可是好吧,下次我会再额外注意场面的烘托。哎,毕心沁,你还真是贪心呢。”周森好生无奈。

他带着我穿过人海车流,从富饶到一无所有,从泥潭到柳暗花明,是计划中的也好,人算不如天算,有招拆招也罢,我们拥有彼此,便有繁花盛开的彼岸。

救助癌症患者基金会举办的筹款义卖,如期举行,但场馆有了变动。从退而求其次的那个其次,又上升回了最初的首选——国际会展中心。

高会长红光满面:“这也算是出师大利啊。”

我失了言,没讨来崔西塔的随身物什,甚至让她挂名赠个祝贺的花篮来她都没应允,不免在高会长面前有些支支吾吾。好在,高会长宽宏大量,对我还是如初的热情似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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